男人放在膝蓋上的左手驟然緊握,艱難地點頭。
“方便跟我講嗎?”
男人嗤笑:“沒什麼不方便的,你是除了我哥之外,唯一沒被那個畜生騙的人。”
“我是兩年前進的加工廠,剛好被分到和朱建強同一組,其他工友都很羨慕我,說朱建強人好,肯定會照顧新人,他也確實如彆人說的那樣,在工作上處處照顧我,久而久之,我自然也被他裝出來的樣子所蒙蔽,跟他成為了好朋友。
直到去年,領導準備從我們小組提拔一個人當組長,最後要從我和朱建強中間選一個,我們當然都很想做組長,但又不想破壞了這份友誼,於是約定,無論哪個被選上,都不能有嫉妒的心理。
那是貼告示的前一天,朱建強跑來找我,說他媳婦懷上了,要我晚上陪他喝酒慶祝。我真心替他高興,特地買了糧食酒,我倆喝到國營飯店下班,又去他家裡喝了個通宵。
第二天上班,我有點頭暈,本來想請假,但他說正是升組長的緊要關頭,請假不好,於是我硬著頭皮上班。
那天朱建強本來不是操作班,卻不知怎麼開始操作切割機,還沒等我將木材放好,機器突然啟動,我的手,就這樣被當場切斷。”
男人語氣平靜,像是在訴說彆人的事,隻是緊盯著殘缺右手的眼裡,有不甘,有後悔,更有濃重的恨意。
和宋暖預想的不一樣,男人不僅被傷了手,還遭到了好友的背叛,她問: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朱建強在裝?”
劉堅實歎了口氣,接著說:
“當時所有人都被嚇傻了,沒一個人反應過來,等我被送去醫院,右手已經徹底廢了。
我哥不甘心,他不認為這是一場意外,於是接了我的工作,去加工廠上班,這才打聽到,原來那天告示欄上貼的我的名字,是我被選作組長,朱建強是後來改的。
剛開始我並不相信,朱建強熱心的形象已經在我心底紮了根,也是他將我背到醫院來的,後來,我仔細回想了下,發現那天晚上,朱建強根本就沒有多喝,一直在勸我喝酒,這才導致我第二天上班迷糊。”
聽完整個故事,宋暖沉默了片刻,正欲說什麼,門口傳來一道嚴肅的聲音:
“你是誰?來我家做什麼?”
抬頭看去,正是上次在加工廠門口的“正義人士”,男人大步進屋,將弟弟從凳子上拉起,護在身後。
宋暖有些無奈,要怕也應該是她一個女同誌害怕吧。她三言兩語將來意說明,並拿出赤腳大夫的舉報信,展現給兄弟倆看。
男人的目光從警惕變為驚喜,最後眼中迸發出狂烈的希望。
“你為什麼要幫我們?朱建強跟你有仇?”
宋暖點頭:“血海深仇!”
男人沉默片刻,轉身進了臥室,再出來,手上多了一個本子,遞給宋暖。
宋暖打開,裡麵記錄了男人這一年來打聽到朱建強所有事,在可疑部分,還用鉛筆做了標注,這一份證據,很明顯費儘了心血。
“我收集的證據隻能證明朱建強在事發前特地找師傅學過切割機維修,不能證明他的目的,但是我看過切割機的維修記錄本,我弟弟受傷前一天,切割機剛剛檢修過,根本不可能出現故障。”
宋暖點頭,將本子還給男人:“你放心,以我們手上的證據,足以讓公安徹查朱建強。”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麼,著急詢問:“現在幾點了?”
男人看了看手表:“十二點半。”
宋暖大驚,來不及道彆,隻留了句明天在公安局門口見,便匆匆跑出家屬院。
她咬牙,將自行車騎得飛快,希望程也還沒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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