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風雨大作的夜晚,瓢潑的雨幕淹沒了天地間的一切,肆虐的狂風呼嘯著,掩蓋了沼澤深處不斷響起的淒厲嘶吼。
就像有未知的怪物在其中廝殺。
榕樹鎮。
這一夜,因為這場突如其來暴雨的緣故,觸發敏感詞的人們要比平時更多一點。
“吵【死】了。”
“馬廄裡的馬要被淹【死】了。”
“凍【死】我了——”
而隻要有一位居民發狂,往往就會感染其他人,讓她們也一同意識到自己已經死去這個事實。
她們懵懂地自沼澤內走出,因為發狂而死去,而後再次複生。
循環往複,無限輪回。
沼澤,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熔爐。
酒館內依舊亮著明亮的燈火,在這個雨夜,老人依然吹奏著風琴。
哪怕他的風琴聲其實無法傳到屋外,外麵狂暴的雨聲早已掩蓋了一切。
但就是這樣一個夜晚,有人推開了酒館的大門。
一瞬間嘈雜的雨聲變得十足喧嘩,來者走進酒館,淋濕的鬥篷上滴落不絕的水珠,在酒館的地麵拖出一道水痕。
酒保不久前狂化過一次,從酒館的二樓跳下,整個人摔得四分五裂,現在還沒有從沼澤中回來。
“瑪麗安,是你嗎……”
老者停下吹奏,又一次希冀地問道。
而這一次,鬥篷之下響起同樣蒼老但溫柔的嗓音。
“喬伊那,是我,我回來了。”
“啪嗒。”
老者手中的老舊風琴掉落在地板,響起清脆的聲音,他用呆滯的雙眸怔怔地看著門口的客人,臉龐上流下兩行清淚。
他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又發不出聲音。
客人走到老者身前,掀開兜帽,輕輕抱住老者,老者的身體不住顫抖著,一道淡紫色的煙霧彌漫在周圍。
老者漸漸安睡過去,老婦人像懷抱著嬰兒一般抱著他,輕輕說道。
“喬伊那,我學藝不精,救不了你,也救不了其他人。”
“我隻能寄希望於其他人,比我更強大的巫師來結束這痛苦的折磨。”
老婦人喃喃著,她的眼眸中流淌著金色的光芒。
“他會成功嗎,還是會死在這座熔爐中,成為新的爐渣……”
……
對於愛之神性的擁有者來說,情感和欲望,是一種可被支配的力量。
那麼這世上,很難有某一種情感,會比痛苦和絕望更為強烈,也很難有一種欲望,會比本能的求生欲更加旺盛。
洛爾在觸及到箭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無數龐大的,無比痛苦的記憶。
無數人的記憶。
他既是小恩萊拉,也是恩萊拉夫婦,他既是園丁,也是保安,既是鋤草的工人,也是街邊的商販。
酒館的酒保,宿醉的酒鬼,城鎮的衛兵,喂馬的馬夫,修行的僧侶……
無數死亡時的記憶。
懵懂的,癲狂的,清醒的,絕望的,壓抑的,憤怒的,渴望的,癡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