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客人……”
洛爾深吸一口氣,控製著自己內心陡然升起的不安,還有因為不安而帶來的憤怒,他凝視著自稱侍者的女人,而對方隻是笑意盈盈地回敬他的注視。
“請隨我來吧。”
女人說道,轉身走向富麗堂皇的廳堂,洛爾也邁開腳步,臉色沉靜地走在她的身後。
管風琴與鋼琴交織的宏偉樂章自陰影的角落裡流淌出來,巨大的水晶吊頂恍若一麵折現萬千光線的鏡子,大廳中分明空無一人,但當洛爾仰起頭,卻瞧見頭頂的水晶鏡麵中人影幢幢。
那是一個個貌美身嬌的貴女俊男,她們在舞池之中翩翩起舞,於是當洛爾垂下眼簾,周圍已經儘是盛裝出席的男男女女。
她們相互擁抱,旋轉跳躍,隨著情緒的昂揚和欲望的高漲開始激吻對方,在白皙的脖頸間留下如同野獸撕咬過後的殷紅傷痕。
洛爾麵無表情地從舞池中央穿過,隨著樂曲逐漸抵達巔峰,頭頂吊頂投射下的光芒陡然間黯淡了下來。
衣冠楚楚的人們拋去溫文爾雅的儀態,眼裡點亮猩紅的血光,她們撕咬在一起,用最極端殘忍的方式對待著彼此——
摳出眼球,咬斷喉嚨,破碎的酒杯開膛破肚,像西八牛仔揮舞著繩索一樣,將肚子裡血淋淋的腸子扯出來,勒住親密的舞伴,讓他窒息而死。
她們是如此的殘忍,好像在對待自己的累世血仇,恨不得剝皮抽骨,嗜血吞肉,但同時,那眼神又是如此的含情脈脈,飽含熱烈與誠摯的愛意。
腥臭的血氣和甜膩的香水氣味交織著,一幅幅野蠻血腥,怪誕荒唐的畫麵,讓洛爾一度以為自己回到了月宴血族的領地。
沒有人能夠在這樣的傷勢下存活,所以這些自然都不是人,而是血族,她們在此地日複一日地舉辦著殘忍的歡宴,像是要縱情享樂到世界的儘頭。
很快,金碧輝煌的舞池已經像地獄的泥潭一樣,粘稠汙穢的血漿遍地都是,甚至有些濺射到洛爾身旁的地麵。
正當少年因此而蹙起眉頭時,頭頂的水晶吊燈又再次亮起。
於是所有斷肢殘骸和淋漓血漿都消失不見,隻有頭頂的鏡麵中,又一場盛大而隆重的舞會正在舉辦。
就仿佛一場循環往複,經久不息的夢。
塞勒涅的血族……
洛爾眼眸中閃爍著一縷懷念的光芒,現在想想,這個永遠被饑餓和狩獵欲望驅使的族群,似乎也與阿莫爾的權柄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女人推開大門,帶著洛爾走進了兩個車廂相連的隔間,所有的光芒都熄滅了,隻剩下黑暗中蕩漾的水聲。
“她們也是客人?”
“當然不是,那隻是欲望的標本罷了。”
女人回答道,又推開了新的門扉。
這一次出現在洛爾眼前的是一間巨大的宴會廳,和此前的舞廳相似,在開始的時候也空無一物。
正當洛爾猜測這一次的欲望會以什麼形式出現時,頭頂突然傳來重物下墜的破風聲。
“轟——”
鋪著潔白餐布的長桌從天而降,不,應該說是長桌周圍的整塊地板,連帶著長桌兩側一位位饑腸轆轆的食客,一同下墜,帶著龐大的勢能,直接鑿穿了頭頂的天花板,重重落在大廳的正中央。
布滿食物殘渣的餐盤在餐桌上堆積如山,已經在此久等的侍者們推著餐車,不斷添上一盤又一盤的美食。
大多是各種奇珍異獸,都經過了精美的烹飪和料理,但它們剛剛落下,就已經被爭搶一空,上餐的速度甚至趕不上食客大口吞咽的速度。
每一個食客都膘肥體胖,像一座小山一樣臃腫龐大,但它們卻依舊不停地爭搶,將食物塞進腹中,生怕因為手慢而錯過哪怕一絲一毫的美食。
“這些也是標本嗎?”洛爾問道。
“下麵才是。”女人有問必答,十分配合。
下麵……洛爾若有所思,反而抬起頭,從天花板被鑿穿的洞中朝上望去,隻見一層一層被鑿開的洞口層層交疊下來,仿佛深淵的回廊。
這巨大的餐桌還有周圍的食客,不知道是從多高的地方一路下墜。
隨著它們瘋狂地進食,體型肉眼可見地膨脹,漸漸的,地麵下沉,光潔的餐廳地板上浮現一道又一道的裂痕,直到……
“轟!!!”
餐桌還有食客們又一次下墜,洛爾來到洞口向下望去,看著它們仿佛永無止境地下墜,落入一張黑洞般吞吃一切的巨口之中。
這一幕仿佛闇的根源,萬物歸墟。
洛爾覺得自己有些明白女人口中的標本是什麼意思了。
再一次推開大門,這一次出現在洛爾麵前的,是一個個透明的玻璃培養皿,內裡有著一團團粉紅色的大腦。
各種充斥著科技感的纜線連接著腦組織,區分出正負極,電流在纜線中流淌,將意識上傳向黑暗的深處。
然後是地麵有如翻騰泥沼般的車廂,無數透明的泥人佇立在沼澤之中,又有蜂窩般的巢穴,無數蟲豸飛蛾在其中不斷地繁衍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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