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裡點著明亮的蠟燭,南麵洞壁有兩個火爐,煙筒通到山坡上,裡麵燒著劈柴,暖和又乾淨。兩排木板做的簡易床,上麵躺著三十一位傷員。此次戰鬥,犧牲人數遠比受傷人多,是因為鬼子窮追不放,而且得不到支援。還有戰士僥幸躲過鬼子搜索,卻因為得不到及時救治而犧牲。
一半傷員睡著了,另外一半因為麻藥勁過去,疼的睡不著,偶爾發出低微的呻吟聲。沒人笑話,真的是疼。有兩名戰士的胳膊被擲彈筒打斷,倒在血泊中昏死過去,鬼子以為他倆真的死了,才逃過一劫。
但寒冷的夜讓受傷肌肉大麵積壞死,方瑩和兩位醫生商量過後,為防止感染危及到生命,采取了截肢手術。鋼鋸鋸骨頭,聽著就叫人毛骨悚然。
趙鵬舉睡在南麵。傍晚,栓子來看過。他的傷勢不算重,可以說是輕傷。肩上子彈是個“對眼穿”,也沒傷到要害部位。腿上子彈,是打中身旁石頭,飛到他小腿肚子上,撕裂了血管,導致流血過多。
方瑩給他取出變形了子彈,又立即給他止血,並告訴栓子,問題不大,用不了半月,就能恢複好。
有幾個戰士剛動過手術,取出體內的子彈,擔心再出血,方瑩仍在值守。看到栓子,方瑩問“你怎麼來了?”
栓子回答“睡不著,過來看看有啥能幫忙的。”
不需要幫忙,就三十多位傷員,衛生隊忙的過來,但問題不少,磺胺、碘伏消炎藥所剩不多,麻藥快用完了——庫存麻藥少的可憐,如果沒有補充,下次打仗再有傷員,恐怕要讓戰士忍著疼直接手術了。
但方瑩沒說,老孟已提醒過她,最近不要刺激栓子,稍有不慎,這家夥一準去封鎖線找鬼子算賬。事是鬼子三十二師團乾的,但栓子的槍隻能夠著安平的鬼子,也隻能把仇記在安平鬼子頭上。
“現在沒什可幫忙的了,放心,手術做的都挺好,你回去休息吧,這三天你們最辛苦。”方瑩小聲勸栓子。
“睡不著。”栓子小聲問“還有酒嗎?”
洞裡彌漫著碘伏的濃烈,方瑩還是能聞到栓子身上地瓜燒的氣味。她知道,年輕的栓子在承擔著與年齡不相符的痛楚,一時走不出心裡的陰影。可她真沒酒了,隻能柔聲說“彆喝了,睡不著,我陪你說說話。”
兩人聲音不大,但趙鵬舉沒睡著,於是輕輕咳嗽一聲。他也想和栓子說話。
栓子抬手指指趙鵬舉方向,衝方瑩點點頭。
方瑩也點點頭,示意栓子可以過去。
栓子走向趙鵬舉,方瑩也起身去巡視重傷員。
趙鵬舉抬頭,看著栓子“聊啥呢,這麼熱乎。”
都這樣了,還貧嘴,栓子瞥了一眼趙鵬舉,坐在床頭木凳上,說“聊你命大,沒死。”
趙鵬舉笑了一聲“哈,放心,我是屬貓的,九條命。”
“你厲害,行了吧。”栓子小聲說著,從兜裡拿出紙包。
“什麼玩意?”趙鵬舉問。
“花生米。”栓子回答。
“哪裡搞到的?”趙鵬舉舉起雙手接過,卻發現就那麼一點,不會超過三十顆,不由埋怨“這麼多人,就搞這麼一點,還好意思拿過來?”
“不吃拉倒。”栓子說“老子喝了半斤酒,才吃了兩顆。”
“啊,你還喝酒了?”趙鵬舉更加不滿,衝著栓子說“你什麼時候學會吃獨食了?”
栓子回答“在你取出子彈之後,方瑩說了,你們不能喝酒,影響傷口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