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從的羊羔用鈍角刺死了來自天上的使者。
那場狂歡之後,人們注視著彼此手上的鮮血,渾濁的眼神中逐漸燃起狂熱的光亮,嘴角染上了再也洗不去的笑容。
血腥後的驚懼與後怕在時間的流逝下被逐漸衝淡,他們握緊利刃狠狠剁下,既然所謂神的代行者也同樣隻是會流血的人,那細分之後再度細分,將部分變成更小的部分……
誰又能認出來呢?
他們看著小小的碎片,用唱詩般的曲調哼著赤紅的歌詞,愈發賣力。
直到碎片幾乎碾為塵埃,他們擦了擦再也洗不淨的雙手,某種情緒在眾人之間生根發芽,僅僅一瞬,攀附的毒株就爬滿了幼小的阿斯克勒庇俄斯之木,那支撐一個人的脊梁。
彎下的背往後屈伸,人們的頭顱高高揚起,狂熱取代了理智,孳生了盲目的熱潮。
露澤坐在木板門的背後,前些日子的灰塵尚未從她白皙的麵龐上抹去,老舊的衣服尚且還未與鮮血產生關聯。
她隻是茫然地坐在這裡,而身後的人們日複一日地勞作,倘若那是耕地,想必會迎來豐收。
但彌列的城內隻有漠土,在這種地方耕作所能得到的隻有乾癟的作物……
她看著眼前來來去去的人們,試圖喊住他們,拉扯著這些陷入泥沼的人,使得他們重回探尋真理的殿堂。
但當人們得知了捷徑,一條能夠赦免他們過往罪孽的捷徑,那誰又願重返看不到希望的重複勞作之中呢?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進來,原先聖職人員的碎片成為了他們發泄,乃至於宣誓效忠的道具。
直到每一寸骨血都再也看不出人體的樣子,對於【信仰】的玷辱才算告一段落。
“我們把那些垃圾,對,垃圾。”希耶爾換上了整潔的白袍,露澤頭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到這麼富有積極性的笑容,“丟進了河裡,我的小姐,您猜怎麼著?”
“沉進了河裡。”露澤抱著自己的膝蓋,從露瑪麗那裡得來的袍子早已破舊不堪,在所有熟知的人都已遠去的今日,她為了【記住】,將這身衣服用粗糙的針腳縫補,隻為留在過去。
然而過去是留不住的,就像是她見過的所有人一樣,永遠都留不住。
“您真沒趣……好吧好吧,我老實交代,那些狗養的白袍貴族到處搜查,但是他們誰知道呢,他們的同伴早就變成喂魚的東西了,他們就算懷疑過來……嘿,誰又猜得到,我們膽敢殺了他們這些高等人呢?”他擦了擦自己的眼角,過於誇張的表情讓許久沒有分泌過液體的腺體擠出了幾滴淚水。
“希耶爾先生,您說這段故事已經不下十次了,我不得不提醒您……到底為什麼,我們還留在這裡。”露澤能夠聽到他過於興奮而變得格外響亮的呼吸聲,忍不住開口道,“我們是為了未來,為了露瑪麗留下的東西不被遺忘,為了花圈塵埃,還有中指。”
而不是為了看你們怎麼殺人分屍的。
希耶爾嘖了一聲,她總是這麼掃興。
明明同樣都是教會的受害者,卻總是這麼平靜,難道她的心裡就不會燃起憤怒,也不會憎恨嗎?
“知道了,我的小姐,您教我的那些東西,我會用起來的,保證讓所有人都忘不了你反複強調的那些鬼東西。”
木門再度被關上,隨後又被輕輕打開,男人走了回來,蹲下與少女平視“我說真的,你不出去?
“我們已經弄乾淨了,保準一點味都沒有。”
露澤搖了搖頭“算了,我去了也隻是掃你們的興,我隻是個東西,你當我是個物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