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塚靠在沙發裡,不二依偎在他懷裡。兩個人看著山下延伸到很遠很遠的街燈,仿佛那些在黎明依舊明亮的燈光已經給他們鋪好了更遠更長的路。
“你有什麼計劃呢?”手塚問道。
“我的計劃其實很簡單。不過,在說出我的計劃之前,我還是要問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現在問這個問題或許有些不合時宜,但是我還是想問。”不二轉過頭看著手塚,笑容裡多了一抹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如果,我是說如果。”不二停頓了一下,清澈的藍色瞳孔凝望著手塚鏡片背後的雙眸,語氣一本正經的繼續說道“如果,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們兩個人遇到了巨大的難以解決的分歧,你會怎麼選擇?”
不二雖然沒有說的過於直接,但手塚也充分的理解了不二話語中的含義。
兩個人在一起生活,產生分歧是在所難免的。即便是像他們兩個這樣對對方甚至比對自己還要了解,也容易在某些原則性的問題上產生分歧。
雙方在情感上是平等的,即便一個人願意無條件的包容,無條件的寵愛另一方,但是終究還是有底線的。
一旦哪一天這種底線受到了侵犯,容忍度到達了最後的閾值,他們是否還能繼續以前的感情呢?
漫長的沉默過後,手塚忽然開口說道“周助,你知道嗎?那一次從你的工作室離開之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頹唐。”
不二沒有說話,手塚知道他在等著自己繼續說下去。
“我開著車在城市裡轉了好一會兒,越想越覺得這樣的自己很沒有骨氣。後來我轉回家,但是一打開家門的那一瞬間我感受到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
“在我們兩個在一起之前,你不是也一直都是一個人嗎?”不二抬起頭。他理解手塚所謂的孤獨感是一種怎樣的感受,但還是假裝不清楚的問了出來。
“那不一樣。”手塚說“在那之前我能夠體會到的頂多隻是一種孤單,孤單和孤獨是不一樣的。孤單是一種狀態,而孤獨才是那種深入骨髓的讓人難以忍受的折磨。”
不二輕輕的動了動腦袋,似乎是在點頭。
在他的內心裡,他很想知道在那幾個小時裡手塚到底經曆了什麼?他有好幾次想去詢問,但最終都沒有開口。
倘若那是一個短暫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不是他,但又是他。他以“罪魁禍首”的身份撰寫了並且參與了那段故事,用一種最膚淺的方式折磨著自己,也折磨著與他有關的每一個人。
哪怕在那短短的幾個小時裡,他忍受的是同樣的孤獨,他也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詢問什麼。
“後來,我回到了家。”手塚繼續說道“一打開家門,感覺一切都是熟悉的場景,一切都是你生活在那座房子裡的場景。我感到特彆的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站在窗戶前,看著窗外的城市夜色,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看到了你離我越來越遠。感覺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不斷地靠近自己,把我周圍的空氣榨得乾乾淨淨的。那個時候我突然就特彆的恐懼,特彆害怕,害怕你從我身邊離開,害怕周圍的一切會因此變了樣。不過後來我媽來了。”
“彩菜阿姨?”
“嗯,她來把她這個不爭氣的兒子教訓了一頓。說,我既然把責任感看得這麼重,為什麼到了自己的感情問題上就這麼沒有擔當,像個破罐子破摔的窩囊廢。”
不二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手塚,對他的話還是抱有懷疑。“彩菜阿姨看起來可不是那麼嚴厲的人啊?”
“她雖然沒有說的這麼露骨,差不多就這個意思,現在想起來我也恨當時的自己有點懦弱,就添油加醋的描繪了一下。”
“所以是你對你自己的評價?”
“算是吧。所以從那時候開始,我就長了教訓。在這種問題上,絕對不能放縱你。”
“嘿!到頭來你還賴我了。嗯?不是你自己的問題嗎?你就那麼聽話,我讓你走你就走啊?你不會霸道一點兒,賴皮賴臉一點兒。”
“現在我可學會了,在你麵前,不用什麼臉皮。”
不二笑拍了一下手塚的臉。“你真是過分啊,昨晚上你就把臉皮和衣服一起扔了吧。”
“你這麼說可是會讓我懷疑你在暗示我什麼。”
“少來,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