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會那邊派來的人在滔滔不絕，拓沫星子能飛出大半個會議室。手塚距離發言人的位置比較近，他雖然已經絲毫沒有想要繼續聽下去的興趣，但是還是耐著性子忍受著那些毫無建樹，毫無營養的發言衝進自己的耳朵裡。
說到關於向外推薦保送球員的時候，發言人那話裡有話的繞彎子的語言藝術讓在場的幾個官員的臉色都不太好看，有幾個人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看向了手塚。
手塚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他往椅背上靠了靠，一條腿疊在另一條腿上，看似有些心不在焉，臉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協會的意見是，我們現在有了這麼多好的教練，好的設備，好的資源，我們完全有能力靠我們自己去培養出優秀的球員。”說話的人話音頓了一下，視線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的臉，最後將目光投在了手塚的身上。突然咧嘴一笑，繼續說道“今天教練組隻有手塚教練在，我想聽一下你的意見。”
手塚沒有馬上說什麼，也沒有站起來，似乎也並不太關心每一個人現在的態度，沉著穩重，一字一頓的說道“對於小野先生剛才的發言，我持保留態度。我你否認，我們的網球相比前幾年，確實有了不小的進步，但是距離當年的輝煌還有很大的一段距離。”
手塚所說的輝煌是指什麼，在場的都明白。那是一段榮譽的黃金時代。而黃金時代為什麼會突然隕落，這裡麵有人也一清二楚。
手塚沒有點明，繼續說道“我們雖然拿到的了u17的冠軍，但是日本網球在青少年轉入成年組的這一個階段的過渡是幾乎沒有任何建樹的。”
手塚頓了一下，用餘光掃過幾個人的臉，那幾個人的臉色很難看，但是也無可奈何。他繼續不留情麵的說道“我們重新回顧一下日本網球的曆史，隻靠我們自己培養的青少年在轉入職業網球的時候，有拿過世界冠軍的嗎？好像沒有吧。”說到這，手塚的嘴角動了一下，勾出一抹不太明顯的冷笑。“日本的網球要走向世界，讓自己的球員在世界上能夠平出一片天地，就必須讓他們走進世界，了解自己和其他人的差距，去嘗試，去接受多元化的網球。而不是固步自封，抱著一個冠軍獎杯沾沾自喜。”
手塚的話就像是一個看不見的巴掌拍在了小野乾雄的臉上。他嘴上說著持保留意見，但實際上每個人都聽得出來，他是持反對意見的。
小野有些不自在的左顧右盼，最後把目光落在了坐在坐在桌子另一端的一個銀發老人身上。
那位老人看起來有六十多歲，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像是睡著了。銀色的短發修理的整整齊齊，麵容端正，嚴肅，渾身散發著雍容的正氣。
老人沒有回應，也沒有任何表情，不僅是小野，在手塚的話音從大會議室裡落下的那一刻，還有幾個人也看向了那位老人。
自以為的救星沒有任何反應，小野已經尷尬的想要馬上離開會議室。但是他畢竟是代表協會來主持和這個會議的，不管怎麼樣，就算是破成碎渣的遮羞布也得好好的撿起來擋住。
尷尬的沉默過後，終於有人忍不住出來解圍道“我覺得這個問題我們各自回去研究一下，再討論也不遲，而且我們已經向海外送出了兩個留學生，到時候我們可以根據他們的表現再來評估那種結論更好。”
這麼說也有一定的道理，協會那邊的人也意識到這個會再開下去已經毫無意義，甚至有可能自取其辱。僅僅半年的時間，他們放在訓練中心的二五仔就被清理的一乾二淨，現在想要在這裡找到人幫自己說話已經是極其困難的事情了。
會議在表麵的和諧中結束了。其他人都離開了會議室，最後隻剩下手塚和那位銀發老者還坐在他們的椅子裡。
一開始雙方誰都沒有說話，外麵的陽光穿過半遮掩的窗簾的縫隙，照在兩個人的肩膀上，照的人暖烘烘的。
“手塚君，你今天有些暴躁啊！”老人率先打破的沉默，他微微轉過頭，看向手塚，神態和表情已經完全不是之前的冷漠。
“對不起。”手塚平靜的說道“我想，如果太過拐彎抹角，這個會不知道還要開到什麼時候。”
“那些人都隻會為自己的利益著想，不管吃了幾次虧都不會長記性的。”老人輕聲的歎了一口氣。“他們本來還想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能幫他們說上幾句話，把結論給改過來。”
“恕我直言。”手塚的語氣有些強硬，但是卻不失恭敬。“就算是您替他們說話，我也是不會改變我的決定的。”
手塚轉過頭，視線正好撞上了老人那雙犀利的眼眸，他沒有避開，對方也保持著如鷹一般的眼神。
短暫的沉默過後，老人突然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你們家的人果然都是一個性格，你和國一學長真是像極了。”
“您過獎了。”手塚站了起來，麵向老人，禮貌的輕輕附身行了一個禮。“我還不及爺爺的萬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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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嘛，總是後浪推前浪。”老人也站了起來。“你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成功，如今換了一個賽道，雖然是在搞體育，但是和警察也是一樣的，不論怎麼樣都和那些政客們撇不清關係。你怕的越高，這種事情就會經曆的越多。他們需要的不是能夠拿金牌的教練，而是會乾活的教練。不過，怎麼讓他們必須用你這塊金牌來保住他們自己的飯碗這就要看你自己的能耐了。”
“是，感謝您的教誨。牧田總長。”
牧田正策——是手塚國一同一個學校的學弟，兩人雖然相差了七八歲，但是牧田剛進入警視廳的時候的帶教老師就是手塚國一。但是牧田並沒有像大部分警界的同僚一樣，在一個係統內爬上高位，而是轉變了賽道，利用自己全國柔道冠軍的頭銜成為了體育界的話語權人物。
他一隻腳踩在了政治舞台的邊緣，卻始終沒有往前再跨一步。或許是在等待機會，又或許是根本就沒有那種想法，以至於熬灰了頭發，現在還隻是一個總長。
牧田點點頭，轉頭又問道“哦，對了，和你一起拿了冠軍的那個二隊的顧問，叫叫什麼來著”
“不二周助。”手塚提示道。
“啊，對，不二周助。總是笑眯眯的那個孩子，我記得他是你的男朋友吧。”
手塚點點頭。男朋友這個稱呼已經不夠不準確了，但是總不能讓他在老公和老婆這兩個稱呼中選一個來糾正吧！自己說可以，但是說給第三個人聽還是會有些尷尬。
“既然是一家人，他有沒有考慮過來這裡繼續當教練呢？”
手塚搖了搖頭。“我想他是不會來的。”
“嗯？為什麼呢？我看過之前的記錄，那個年輕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你們能夠在同一個工作環境裡，難道不好嗎？”
手塚又搖了搖頭。“我了解不二。如果細說原因其實是一個非常複雜的說明。毫不誇張的說，他在許多方麵都天賦異稟，但是就是做什麼都太容易了，他反而做什麼都沒有鬥誌，也沒有持續性的興趣。對他來說不論是當初作為網球選手，還是不久前擔任網球教練，他想要的的結果都已經完成了。而且”手塚頓了頓，似乎是在考慮自己如何能把真正的原因用一句話點到為止，還能夠準確的說明。他思考了幾秒鐘，又繼續說道“而且，不管是對他來說還是對我來說，是都不願意這樣的。”
牧田微微皺起了眉頭，似乎手塚的話讓他一時間難以理解。片刻之後，那張嚴肅的臉上突然飄出了一抹讓人難以捉摸的笑容。他搖了搖頭。轉身往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輕聲感歎道“看樣子我還是老了，已經搞不懂你們年輕人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又停下了腳步，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沒有開口。他揮了揮手，說了聲“再見，替我向國一學長問個好。”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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