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好幾天,不管在乾什麼,祝曉敏時時能感覺到陸明崢打量的目光,可是等她看過去,卻見他的目光已經移開,或低著頭,或看著遠處,若有所思。
這一點,讓祝曉敏如芒刺在背,心裡暗暗的祈禱這小子趕緊走吧,她快裝不下去了。
為了躲開陸明崢,這一周休息的時候,祝曉敏找個借口,自己去了鎮上。
林場離鎮子不算很遠,六公裡的山路,林場要進車,路況還算過得去,有兩米多寬,很多地方還鋪了石子。
祝曉敏出了林場,就搭上一輛隊裡的驢車,一個多小時到了鎮上。
鎮子不大,大約兩萬人口,隻有一條街,除了大片雜亂的民房,狹窄的街道上隻有一家供銷社,一家副食品商店,還有一家雜貨鋪。
祝曉敏隻用了十幾分鐘就逛完了,然後就蹲到鎮尾的大石頭上,聽幾個老太太道古。
在這裡三年,這鎮上每個月都會來一趟兩趟,祝曉敏生的水靈,又一張巧嘴,很招老年人喜歡,看到她過來,老太太們更說的起勁。
什麼北山口子的新媳婦是山裡的狐子變的,什麼東坡頭的劉老漢他爹考過秀才,什麼陳家梁楊寡婦生的遺腹子其實不是她男人的。
祝曉敏聽的津津有味,時不時插話問上幾句,引的老太太們談興更濃。
說著說著,說到林場下邊的柳樹村,李奶奶瞧瞧她說“敏丫頭,怎麼這一次你一個人來?這出出進進的,可得小心點,那柳樹村可是有幾個壞種。”
以前都是聶一飛陪著她來。
祝曉敏不自覺的撇了下嘴“不就是錢禿子那幾個光棍?上次摸去我們知青點,被幾個男知青打了之後,老實多了。”
李奶奶連連搖頭“那幾個壞,還壞在臉上,錢禿子那個二嬸才是真的壞,你可得防著點。”
那個錢二嬸祝曉敏倒是知道,平時見了人笑眯眯的,可總讓人感覺不舒服,想一想點頭“嗯,我們知青點有自己的任務,也不大和他們來往,我也不大去村裡。”
李奶奶放心了“你心裡有數就成。”話題很快就又繞到彆處。
到中午的時候,不止老太太,連下地的男人女人們也端著碗出來,蹲在樹下的大石頭上一邊聊天兒一邊吃飯。
祝曉敏去供銷社,把自己帶的乾糧熱了一下,又要了碗水,仍然回來。
吃過飯,年輕人又去下地乾活兒了,老太太們回去歇晌,祝曉敏這才把碗拿去還給供銷社,又和供銷社的售貨員磕會兒閒牙,這才買一些自己要用的東西,打算回去。
哪知道剛出大門,就看到陸明崢騎著一輛二八大杠從另一邊過來,看到她也是一愣,大長腿一伸撐著路邊的石頭停住,隻是看著她,卻沒有說話。
祝曉敏詫異“陸明崢,你……你怎麼在這裡?”
“我去鎮政府,取個東西。”陸明崢答,向她斜挎著的軍綠書包看一眼問,“要回去?我帶你。”
“不不不!”祝曉敏雙手亂搖,“我……我還要逛一會兒?”
“逛哪裡?我等你。”陸明崢麵無表情的問,還抬眼皮瞅了瞅副食品商店和雜貨鋪。
這裡隻有這三個地方可逛,過去瞅瞅,十分鐘都不到。
祝曉敏淩亂了。
她愛逛哪逛哪,他為什麼要問?還有,這個陸明崢一向話不多,也不愛多管閒事,今天怎麼這麼多事,還這麼多話,啊?啊?啊?
再說了,她名義上還是聶一飛的對象,他帶她?他不知道什麼叫避嫌?他就不怕彆人說閒話?啊?啊?啊?
可是她不說話,陸明崢也沒有要自己走的意思,抬頭看看天,耐心的解釋“快下雨了,你自己走回去兩個小時。”
快下雨了嗎?
祝曉敏一怔,抬頭去看,確實看到西邊雲層堆積,剛才還很灼人的陽光已經隱在雲層裡,這樣子不但要下雨,這雨還不會太小。
正琢磨要不要和他說,她躲過了雨再回去,就聽到陸明崢又說“怎麼,你在怕什麼?”
怕什麼?
祝曉敏心頭突的一跳,立刻說“怕什麼?我有什麼好怕?走就走!”大步衝過去,賭氣一樣,往後車座上一跳。
自行車晃了一下,又穩穩的立住,陸明崢稍挑了挑唇角,腳一蹬,車子穩穩的出了鎮子,騎上通往柳樹村的山路。
雖說路況不差,可是山路總有上下坡,加上鋪石子的地方疙疙瘩瘩,自行車騎上去,就總會彈起來,祝曉敏最初抓著車座的下邊,一個大下坡的時候,一個不穩幾乎摔下來,下意識就抱住陸明崢的腰。
八月的天氣還很熱,陸明崢白色的二股筋背心外邊,隻罩了件藍色的半袖襯衣,襯衣扣子沒扣,她這一抱,手直接扣在他的肚子上。
隔著薄薄的一件背心,掌心感覺到他腹肌的輪廓,熟悉而又遙遠,祝曉敏心裡就有一瞬的恍惚,完全沒有想到放開,手還不自覺移動兩下,手掌下的感覺在和她記憶裡的人交替重合。
感覺到她的動作,陸明崢懷疑這個女人在占他便宜,可是兩下之後她就不動,又覺得自己是想多了,往前看看,心裡釋然,頓一頓還是提醒“前邊有好幾個下坡。”
“嗯!”背後的人應了一聲,腰被抱的更緊。
夏天的雨說來就來,自行車剛剛衝下兩個下坡,大雨就傾盆而下,雨絲密急,前邊朦朦一片,連路都看不清楚。
而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除了山崖就是山坡,山坡上倒是有一片片的農田。
祝曉敏瞬間被澆透,看看周圍,大聲吼“陸明崢,前邊有老鄉看瓜的棚子,我們去避一避。”
“好!”陸明崢也吼著回答,猛蹬幾下,就拐進一邊的小路。
小路是普通的鄉土小路,沒有經過硬化,大雨一澆,有些泥濘,自行車騎上去,頓時陷出兩道深深的車印。
祝曉敏跳下來,一隻手擋在眼睛上,遮住向眼睛撲來的雨水,跟著陸明崢往裡走一段,很快就看到了地裡的瓜棚,忙向那裡指一指。
陸明崢也已經全身濕透,把車靠在路邊的樹上,跟著她深一腳淺一腳的穿過瓜田,進了看瓜的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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