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陸明崢仿佛認了命,每天沉默的上工下工,承擔了家裡所有的活計,幾乎不讓自己停下來,仿佛停下來,被批鬥時所受的恥辱就會再追上他。
而她呢,在千夫所指裡,變的越來越尖銳,越來越敏感。
在那樣壓抑的生活裡,她不能不怨恨陸明崢。
她以為,就算她去了守林人小屋,如果不是他強迫了她,又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於是,在她的怨恨裡,他變的更加沉默,很多時候,寧願在院子裡整宵整宵的劈柴,也不願意回來麵對她。
那樣的沉悶持續了將近一年,終於,在她又一次激烈的爆發之後,陸明崢疲憊的對她說,如果她不願意再看到他,他可以離開,如果她願意,他會好好對她。
她哭了,那天是第一次,她心甘情願的和他在一起,決定忘掉一切,好好生活。
其實她也知道,這件事裡,陸明崢一樣承受了很多。
可是,不管陸明崢怎麼做,還是沒有辦法抵擋來自四麵八方的惡意,她的心態在一次次的崩潰和重組間反反複複。
終於,陸明崢走了,在又一個春天來臨的時候,傳來了征兵的消息,他隻簡單的打包了自己的行李,頭都不回的離開了林場,拋下了她一個人。
仍然是這個環境,這些人,沒有了陸明崢,空寂的屋子,讓她陷入更深的絕望。
更可怕的是,在陸明崢離開不到一個月,她驚恐的發現自己懷孕了。
心弦在那一刻崩斷,她衝上山梁,想都不想的跳了下去。
是苗詩文拉住了她,靜靜的聽著她的痛哭和傾述,把她帶回了家。
再之後,知青點的知青們陸續站了出來,替她擋住了來自外界的攻擊。
再過不久,得到消息的陸明崢風塵仆仆的趕了回來,看著她已經隆起的肚子,默默的抱住了她,告訴她,他不是想逃走,他隻是想拚一條出路,他想帶她離開這裡。
隻有離開這裡,他們才能擺脫那場惡夢。
那一天,她在他的懷裡哭的肝腸寸斷,也答應好好的生下孩子,等他回來。
那是唯一的一次,他們在一起沒有爭吵,直到陸明崢再次離開。
可是,隨著女兒的出世,她沒有辦法去掙工分,也沒有自留地,她的生活變的更加艱難,每次收到他寄來的微薄的工資,她感受到的不是溫暖,而是絕望。
再後來,運動結束了,知青們陸續回城,她卻因為已婚被留了下來,她再一次陷入絕境,怨恨像野草一樣瘋長,她恨的已經不止是陸明崢,還包括她的女兒。
就在她以為,她會和女兒同歸於儘的時候,陸明崢提乾了,經過他的多方努力,她也終於帶著女兒離開了這片她生活了足足十年的地方。
回了城裡,他和她都以為,從此之後擺脫了困境,可以安心生活。
可是,生活已經讓她失去了原有的模樣,把她打磨出一身的尖利,她和陸明崢之間注定了沒有辦法好好相處,爭吵在他們時間會隨時爆發。
陸明崢的痛苦,隻會讓她痛快,甚至女兒的哭聲,她也能無動於衷。
這個時候,西南的戰爭爆發,陸明崢請戰上了戰場,而於她,緊接著而來的,是陸家親友的責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