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問題,是在運動結束的第二年得到平反,去三大隊接他父子的車就來了三輛,可是,他們離開了農村,卻沒有回到原來的生活,他在半路就病發,直接送進了醫院。
他在醫院裡躺了三個月,交待了身後事,之後就撒手人寰。
再後來,她想找到那個孩子,卻不知道上哪裡去找。
當她再一次得到那個孩子的消息時,那個孩子已經以驚人的成績,站在了一個彆人夠不到的高度。
現在,男人比她記憶裡更蒼老了幾分,三十五六的年紀,看起來像是五十多歲的老人,而孩子除了衣服更加破舊,單薄的身體,大大的腦袋,幾乎沒有什麼區彆。
比上一世晚兩年見麵,他幾乎一點都沒有長高。
祝曉敏的心,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的揪著,卻隻能用全身的力氣壓製住自己的情緒,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來。
現在是一九七四年四月,比上一世他們離開農村的時候提前了三年半,希望,她的伸手,能讓這個男人擺脫上一世的命運。
三大隊的民兵隊長辦了交接手續,向男人呼喝“羅亭淵,以後,你們就在一大隊勞動,服從一大隊的安排,聽到了沒有?”
男孩抿緊了唇,敵視的看著他,羅亭淵卻不動聲色,依然微垂著頭,看著前邊的地麵,低聲答“知道了。”
民兵隊長回頭向穀滿倉一行人交待“人交給你們了。”說完,再打個招呼,帶著自己的人走了。
一大隊這邊山多坡多,養的牲口就少,還是第一次有走資派送來,一下子,大家也不知道要和這父子兩個說什麼。
相對尷尬了一瞬,就聽錢元飛冷冷的說“既然有人要你們來,你們就老實點,彆以為離開三大隊,就能反了天,做出什麼事來,一樣吃瓜落,懂嗎?”
男孩的目光轉到他的身上,唇抿的更緊。
這一次,羅亭淵沒有再回答,連臉上的肌肉都沒有扯動一下。
沒有人知道,他的內心對這樣的訓斥已經無視,還是整個人已經麻木。
見他不回答,錢元飛的眼裡積了怒氣,又問一句“懂嗎?”
“錢主任。”祝曉敏及時截住,對他射過來的目光回以一個假笑,才說,“他們來,有他們的任務,隊裡已經做了安排,錢主任有話,不如等全隊開大會的時候再說吧。”
就是說,彆隨時抖你的威風。
聽到“開大會”三個字,男孩的瞳孔不自禁的縮了一下,抓著父親的手收的更緊。
錢元飛一噎,氣的臉皮漲成了豬肝色,隻是咬牙喊“祝知青!”
“我知道我知道!”祝曉敏笑笑的打斷,“馬上帶他們走。”說完,壓下脫口的稱呼,向父子兩個說,“我們先帶你們去安頓住處,彆的事一會兒再說。”向謝承誌幾個使個眼色,就想走人。
“讓民兵押他們過去,彆半路跑了。”錢元飛冷冷的說。
祝曉敏回頭看看他,再看看已經跟來的夏老三幾人,不想節外生枝,點點頭,向男孩說“走吧!”自然而然去幫他拿手裡的盆,卻被他戒備的躲開。
祝曉敏的手僵在半空,停一下釋然的笑,點點頭,走在前頭。
七八個知青加上五六個民兵,中間夾著羅家父子,還真像是押解犯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