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春,星晝見。夏四月,赦天下。秩長陵令二千石。六月,城長陵。匈奴寇狄道,攻阿陽。行五分錢。七年冬十二月,匈奴寇狄道,略二千餘人。春正月丁醜,趙王友幽死於邸。己醜晦,日有蝕之,既。以梁王呂產為相國,趙王祿為上將軍。立營陵侯劉澤為琅邪王。夏五月辛未,詔曰“昭靈夫人,太上皇妃也;武哀侯、宣夫人,高皇帝兄姊也。號諡不稱,其議尊號。”丞相臣平等請尊昭靈夫人曰昭靈後,武哀侯曰武哀王,宣夫人曰昭哀後,六月,趙王恢自殺。秋九月,燕王建薨。南越侵盜長沙,遣隆慮侯灶將兵擊之。八年春,封中謁者張釋卿為列侯。諸中官、宦者令、丞皆賜爵關內侯,食邑。夏,江水、漢水溢,流萬餘家。秋七月辛巳,皇太後崩於未央宮。遺詔賜諸侯王各千金,將、相、列侯下至郎吏各有差。大赦天下。上將軍祿、相國產顓兵秉政,自知背高皇帝約,恐為大臣、諸侯王所誅,因謀作亂。時齊悼惠王子朱虛侯章在京師,以祿女為婦,知其謀,乃使人告兄齊王,令發兵西。章欲與太尉勃、丞相平為內應,以誅諸呂。齊王遂發兵,又詐琅邪王澤發其國兵,並將而西。產、祿等遣大將軍灌嬰將兵擊之。嬰至滎陽,使人諭齊王與連和,待呂氏變而共誅之。太尉勃與丞相平謀,以曲周侯酈商子寄與祿善,使人劫商令寄紿說祿曰“高帝與呂後共定天下,劉氏所立九王,呂氏所立三王,皆大臣之議。事已布告諸侯王,諸侯王以為宜。今太後崩,帝少,足下不急之國守籓,乃為上將將兵留此,為大臣諸侯所疑。何不速歸將軍印,以兵屬太尉,請梁王亦歸相國印,與大臣盟而之國?齊兵必罷,大臣得安,足下高枕而王千裡,此萬世之利也。”祿然其計,使人報產及諸呂老人。或以為不便,計猶豫未有所決。祿信寄,與俱出遊,過其姑呂嬃。嬃怒曰“汝為將而棄軍,呂氏今無處矣!”乃悉出珠玉、寶器散堂下,曰“無為它人守也!”八月庚申,平陽侯窋行禦史大夫事,見相國產計事。郎中令賈壽使從齊來,因數產曰“王不早之國,今雖欲行,尚可得邪?”具以灌嬰與齊、楚合從狀告產。平陽侯窋聞其語,馳告丞相平、太尉勃。勃欲入北軍,不得入。襄平侯紀通尚符節,乃令持節矯內勃北軍。勃複令酈寄、典客劉揭說祿,曰“帝使太尉守北軍,欲令足下之國,急歸將印,辭去。不然,禍且起。”祿遂解印屬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勃。勃入軍門,行令軍中曰“為呂氏右袒,為劉氏左袒。”軍皆左袒。勃遂將北軍。然尚有南軍,丞相平召朱虛侯章佐勃。勃令章監軍門,令平陽侯告衛尉,毋內相國產殿門。產不知祿已去北軍,入未央宮欲為亂。殿門弗內,徘徊往來。平陽侯馳語太尉勃,勃尚恐不勝,未敢誦言誅之,乃謂朱虛侯章曰“急入宮衛帝。”章從勃請卒千人,入未央宮掖門,見產廷中。哺時,遂擊產,產走。天大風,從官亂,莫敢鬥者。逐產,殺之郎中府吏舍廁中。章已殺產,帝令謁者持節勞章。章欲奪節,謁者不肯,章乃從與載,因節信馳斬長樂衛尉呂更始。還入北軍,複報太尉勃。勃起拜賀章,曰“所患獨產,今已誅,天下定矣。”辛酉,斬呂祿,笞殺呂嬃。分部悉捕呂男女,無少長皆斬之。大臣相與陰謀,以為少帝及三弟為王者皆非孝惠子,複共誅之,尊立文帝。語在周勃、高五王《傳》。讚曰孝惠、高後之時,海內得離戰國之苦,君臣俱欲無為,故惠帝拱己,高後女主製政,不出房闥,而天下晏然,刑罰罕用,民務稼穡,衣食滋殖。孝惠以此日飲為淫樂,不聽政,故有病也。二年,楚元王、齊悼惠王皆來朝。十月,孝惠與齊王燕飲太後前,孝惠以為齊王兄,置上坐,如家人之禮。太後怒,乃令酌兩卮酖,置前,令齊王起為壽。齊王起,孝惠亦起,取卮欲俱為壽。太後乃恐,自起泛孝惠卮。齊王怪之,因不敢飲,詳醉去。問,知其酖,齊王恐,自以為不得脫長安,憂。齊內史士說王曰“太後獨有孝惠與魯元公主。今王有七十餘城,而公主乃食數城。王誠以一郡上太後,為公主湯沐邑,太後必喜,王必無憂。”於是齊王乃上城陽之郡,尊公主為王太後。呂後喜,許之。乃置酒齊邸,樂飲,罷,歸齊王。三年,方築長安城,四年就半,五年六年城就。諸侯來會。十月朝賀。七年秋八月戊寅,孝惠帝崩。發喪,太後哭,泣不下。留侯子張辟強為侍中,年十五,謂丞相曰“太後獨有孝惠,今崩,哭不悲,君知其解乎?”丞相曰“何解?”辟強曰“帝毋壯子,4太後畏君等。君今請拜呂台、呂產、呂祿為將,將兵居南北軍,及諸呂皆入宮,居中用事,如此則太後心安,君等幸得脫禍矣。”丞相乃如辟強計。太後說,其哭乃哀。呂氏權由此起。乃大赦天下。九月辛醜,葬。5太子即位為帝,謁高廟。元年,號令一出太後。太後稱製,議欲立諸呂為王,問右丞相王陵。王陵曰“高帝刑白馬盟曰‘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今王呂氏,非約也。”太後不說。問左丞相陳平、絳侯周勃。勃等對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後稱製,王昆弟諸呂,無所不可。”太後喜,罷朝。王陵讓陳平、絳侯曰“始與高帝啑血盟,諸君不在邪?今高帝崩,太後女主,欲王呂氏,諸君從欲阿意背約,何麵目見高帝地下?”陳平、絳侯曰“於今麵折廷爭,臣不如君;夫全社稷,定劉氏之後,君亦不如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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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陵無以應之。十一月,太後欲廢王陵,乃拜為帝太傅,奪之相權。王陵遂病免歸。乃以左丞相平為右丞相,以辟陽侯3審食其為左丞相。左丞相不治事,令監宮中,如郎中令。食其故得幸太後,常用事,公卿皆因而決事。乃追尊酈侯父為悼武王,欲以王諸呂為漸。
四月,太後欲侯諸呂,乃先封高祖之功臣郎中令無擇為博城侯。魯元公主薨,賜諡為魯元太後。子偃為魯王。魯王父,宣平侯張敖也。封齊悼惠王子章為朱虛侯,以呂祿女妻之。齊丞相壽為平定侯。少府延為梧侯。乃封呂種為沛侯,呂平為扶柳侯,張買為南宮侯。
太後欲王呂氏,先立孝惠後宮子強為淮陽王,子不疑為常山王,子山為襄城侯,子朝為軹侯,子武為壺關侯。太後風大臣,大臣請立酈侯呂台為呂王,太後許之。建成康侯釋之卒,嗣子有罪,廢,立其弟呂祿為胡陵侯,續康侯後。二年,常山王薨,以其弟襄城侯山為常山王,更名義。十一月,呂王台薨,諡為肅王,太子嘉代立為王。三年,無事。四年,封呂嬃為臨光侯,呂他為俞侯,呂更始為贅其侯,呂忿為呂城侯,及諸侯丞相五人。
宣平侯女為孝惠皇後時,無子,詳為有身,取美人子名之,殺其母,立所名子為太子。孝惠崩,太子立為帝。帝壯,或聞其母死,非真皇後子,乃出言曰“後安能殺吾母而名我?我未壯,壯即為變。”太後聞而患之,恐其為亂,乃幽之永卷中,言帝病甚,左右莫得見。太後曰“凡有天下治為萬民命者,蓋之如天,容之如地,上有歡心以安百姓,百姓欣然以事其上,歡欣交通而天下治。今皇帝病久不已,乃失惑惛亂,不能繼嗣奉宗廟祭祀,不可屬天下,其代之。”髃臣皆頓首言“皇太後為天下齊民計所以安宗廟社稷甚深,髃臣頓首奉詔。”帝廢位,太後幽殺之。五月丙辰,立常山王義為帝,更名曰弘。不稱元年者,以太後製天下事也。
以軹侯朝為常山王。置太尉官,絳侯勃為太尉。五年八月,淮陽王薨,以弟壺關侯武為淮陽王。六年十月,太後曰呂王嘉居處驕恣,廢之,以肅王台弟呂產為呂王。夏,赦天下。封齊悼惠王子興居為東牟侯。
七年正月,太後召趙王友。友以諸呂女為受後,弗愛,愛他姬,諸呂女妒,怒去,讒之於太後,誣以罪過,曰“呂氏安得王!太後百歲後,吾必擊之”。太後怒,以故召趙王。趙王至,置邸不見,令韂圍守之,弗與食。其髃臣或竊饋,輒捕論之,趙王餓,乃歌曰“諸呂用事兮劉氏危,迫脅王侯兮強授我妃。我妃既妒兮誣我以惡,讒女亂國兮上曾不寤。我無忠臣兮何故□國?自決中野兮蒼天舉直!於嗟不可悔兮寧蚤自財。為王而餓死兮誰者憐之!呂氏絕理兮托天報仇。”丁醜,趙王幽死,以民禮葬之長安民頉次。
己醜,日食,晝晦。太後惡之,心不樂,乃謂左右曰“此為我也。”
二月,徙梁王恢為趙王。呂王產徙為梁王,梁王不之國,為帝太傅。立皇子平昌侯太為呂王。更名梁曰呂,呂曰濟川。太後女弟呂嬃有女為營陵侯劉澤妻,澤為大將軍。太後王諸呂,恐即崩後劉將軍為害,乃以劉澤為琅邪王,以慰其心。
梁王恢之徙王趙,心懷不樂。太後以呂產女為趙王後。王後從官皆諸呂,擅權,微伺趙王,趙王不得自恣。王有所愛姬,王後使人酖殺之。王乃為歌詩四章,令樂人歌之。王悲,六月即自殺。太後聞之,以為王用婦人□宗廟禮,廢其嗣。
宣平侯張敖卒,以子偃為魯王,敖賜諡為魯元王。
秋,太後使使告代王,欲徙王趙。代王謝,願守代邊。
太傅產、丞相平等言,武信侯呂祿上侯,位次第一,請立為趙王。太後許之,追尊祿父康侯為趙昭王。九月,燕靈王建薨,有美人子,太後使人殺之,無後,國除。八年十月,立呂肅王子東平侯呂通為燕王,封通弟呂莊為東平侯。
三月中,呂後祓,還過軹道,見物如蒼犬,據2高後掖,忽弗複見。卜之,雲趙王如意為祟。高後遂病掖傷。
高後為外孫魯元王偃年少,蚤失父母,孤弱,乃封張敖前姬兩子,侈為新都侯,壽為樂昌侯,以輔魯元王偃。及封中大謁者張釋為建陵侯,呂榮為祝茲侯。諸中宦者令丞皆為關內侯,食邑五百戶。
七月中,高後病甚,乃令趙王呂祿為上將軍,軍北軍;呂王產居南軍。呂太後誡產、祿曰“高帝已定天下,與大臣約,曰‘非劉氏王者,天下共擊之’。今呂氏王,大臣弗平。我即崩,帝年少,大臣恐為變。必據兵韂宮,慎毋送喪,毋為人所製。”辛巳,高後崩,遺詔賜諸侯王各千金,將相列侯郎吏皆以秩賜金。大赦天下。以呂王產為相國,以呂祿女為帝後。
高後已葬,以左丞相審食其為帝太傅。
朱虛侯劉章有氣力,東牟侯興居其弟也。皆齊哀王弟,居長安。當是時,諸呂用事擅權,欲為亂,畏高帝故大臣絳、灌等,未敢發。朱虛侯婦,呂祿女,陰知其謀。恐見誅,乃陰令人告其兄齊王,欲令發兵西,誅諸呂而立。朱虛侯欲從中與大臣為應。齊王欲發兵,其相弗聽。八月丙午,齊王欲使人誅相,相召平乃反,舉兵欲圍王,王因殺其相,遂發兵東,詐奪琅邪王兵,並將之而西。語在齊王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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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王乃遺諸侯王書曰“高帝平定天下,王諸子弟,悼惠王王齊。悼惠王薨,孝惠帝使留侯良立臣為齊王。孝惠崩,高後用事,春秋高,聽諸呂,擅廢帝更立,又比殺三趙王,滅梁、趙、燕以王諸呂,分齊為四。忠臣進諫,上惑亂弗聽。今高後崩,而帝春秋富,未能治天下,固恃大臣諸侯。而諸呂又擅自尊官,聚兵嚴威,劫列侯忠臣,矯製以令天下,宗廟所以危。寡人率兵入誅不當為王者。”漢聞之,相國呂產等乃遣潁陰侯灌嬰將兵擊之。灌嬰至滎陽,乃謀曰“諸呂權兵關中,欲危劉氏而自立。今我破齊還報,此益呂氏之資也。”乃留屯滎陽,使使諭齊王及諸侯,與連和,以待呂氏變,共誅之。齊王聞之,乃還兵西界待約。
呂祿、呂產欲發亂關中,內憚絳侯、朱虛等,外畏齊、楚兵,又恐灌嬰畔之,欲待灌嬰兵與齊合而發,猶豫未決。當是時,濟川王太、淮陽王武、常山王朝名為少帝弟,及魯元王呂後外孫,皆年少未之國,居長安。趙王祿、梁王產各將兵居南北軍,皆呂氏之人。列侯髃臣莫自堅其命。
太尉絳侯勃不得入軍中主兵。曲周侯酈商老病,其子寄與呂祿善。絳侯乃與丞相陳平謀,使人劫酈商。令其子寄往紿說呂祿曰“高帝與呂後共定天下,劉氏所立九王,呂氏所立三王,皆大臣之議,事已布告諸侯,諸侯皆以為宜。今太後崩,帝少,而足下佩趙王印,不急之國守藩,乃為上將,將兵留此,為大臣諸侯所疑。足下何不歸印,以兵屬太尉?請梁王歸相國印,與大臣盟而之國,齊兵必罷,大臣得安,足下高枕而王千裡,此萬世之利也。”呂祿信然其計,欲歸將印,以兵屬太尉。使人報呂產及諸呂老人,或以為便,或曰不便,計猶豫未有所決。呂祿信酈寄,時與出遊獵。過其姑呂嬃,嬃大怒,曰“若為將而□軍,呂氏今無處矣。”乃悉出珠玉寶器散堂下,曰“毋為他人守也”
左丞相食其免。
八月庚申旦,平陽侯窋行禦史大夫事,見相國產計事。郎中令賈壽使從齊來,因子產曰“王不蚤之國,今雖欲行,尚可得邪?”具以灌嬰與齊楚合從,欲誅諸呂告產,乃趣產急入宮。平陽侯頗聞其語,乃馳告丞相、太尉。太尉欲入北軍,不得入。襄平侯通尚符節。乃令持節矯內太尉北軍。太尉複令酈寄與典客劉揭先說呂祿曰“帝使太尉守北軍,欲足下之國,急歸將印辭去,不然,禍且起。”呂祿以為酈兄不欺己,遂解印屬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太尉將之入軍門,行令軍中曰“為呂氏右襢,為劉氏左襢。”軍中皆左襢為劉氏。
太尉行至,將軍呂祿亦已解上將印去,太尉遂將北軍。
然尚有南軍。平陽侯聞之,以呂產謀告丞相平,丞相平乃召朱虛侯佐太尉。太尉令朱虛侯監軍門。令平陽侯告韂尉“毋入相國產殿門。”呂產不知呂祿已去北軍,乃入未央宮,欲為亂,殿門弗得入,裴回往來。平陽侯恐弗勝,馳語太尉。太尉尚恐不勝諸呂,未敢訟言誅之,乃遣朱虛侯謂曰“急入宮韂帝。”朱虛侯請卒,太尉予卒千餘人。
入未央宮門,遂見產廷中。日哺時,遂擊產。產走,天風大起,以故其從官亂,莫敢□。逐產,殺之郎中府吏廁中。
朱虛侯已殺產,帝命謁者持節勞朱虛侯。朱虛侯欲奪節信,謁者不肯,朱虛侯則從與載,因節信馳走,斬長樂韂尉呂更始。還,馳入北軍,報太尉。太尉起,拜賀朱虛侯曰“所患獨呂產,今已誅,天下定矣。”遂遣人分部悉捕諸呂男女,無少長皆斬之。辛酉,捕斬呂祿,而笞殺呂嬃。使人誅燕王呂通,而廢魯王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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