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洪斌怒氣衝衝地回到家中,電視裡正在播報陶城市委書記鄭懷仁被免職調查的新聞,背景音則是漫天的鞭炮爆炸聲,陶城人們用漫天的禮花表達心中的喜悅,宣泄著多年來積攢在心中的怨氣。
民心向背,就在這一聲聲的鞭炮聲中!
麥洪斌怒不可遏,揮起手中的拐杖,狠狠抽打在電視屏幕上,一陣微弱的火光閃過,焦糊氣味頓時在整個客廳中彌漫。他轉身用拐杖橫掃,茶幾上的名貴茶具便碎了一地。發泄完畢,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哼哧哼哧喘粗氣。
一個不到七十歲的退休老頭,腿腳還相當的硬朗,本不需要拄拐杖的。
他在沙發上坐了一會,掏出手機,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老首長,我這邊遇到了一些麻煩。”電話接通,麥洪斌省去了寒暄,開門見山的說道。
電話另一端的扈呈祥最近一段時間,敏感的覺察到打電話問候的少了,請求支援的電話多起來了。看到麥洪斌的號碼,便猜中了他來電的用意。
“洪斌,你那邊的情況我都了解。你還能穩住形勢嗎?”扈呈祥不願意再聽老部下烏鴉一般抱怨,訴委屈,直奔主題。
“最近被他們控製的人太多,形勢不妙,我快要掌控不住了。”
“杜懷民不是在你身邊嗎?”扈呈祥不知道杜懷民已經跟他離心離德。
“杜懷民?”麥洪斌惱怒地說道,“最近他奇怪地很,不知道是嚇破了膽求自保,還是有自己的盤算。什麼事情都不出頭,不表態。放任胡正雍肆意妄為。我找過他幾次,都吃了閉門羹,見不上人,架子,端地那是一個大啊。”
“好了,好了。”扈呈祥出言安慰,“我跟他講講,你的事情,我讓他多上心。範成澤出事後,著實把他嚇得夠嗆。現在段軾、侯健都被關起來了,多少影響到了他,他現在保持低調是明智之舉,你彆怪他。”
一個退休下來的部下,影響力逐年消退。在扈呈祥眼中,麥洪斌除了忠誠,重要性已經比不上杜懷民了。他並不知道鄭懷仁是麥洪斌的財神爺,在心裡怪他沉不住氣。
“老首長,我想乾一票大的。”麥洪斌說出了他的瘋狂想法,“我想讓胡正雍消失,神不知鬼不覺的出車禍、中毒或者得病死掉。”
“啊…”扈呈祥驚叫一聲,“你不要衝動!”
“我考慮了很久了。”麥洪斌說道,“我現在不行動,遲早有一天胡正雍會把我抓起來,我們全家都難逃他的魔爪。”
電話那端長時間的沉默。良久,扈呈祥緩緩開口,“這是一個瘋狂的想法,萬一失敗,就會被打進萬劫不複的深淵,難以翻身。”
“我明白。”麥洪斌咬牙說道,“如果落到胡正雍那幫人的手中,同樣是萬劫不複。”
扈呈祥沒有表態,一時不知道如何作答。他忽然感覺自己老了,沒有了年輕時的膽氣和魄力,甚至聽聞到一些瘋狂的想法都會讓他血壓飆升,心臟狂跳不已。
他往沙發上靠了靠,努力讓自己的腰舒服些。
“這件事的後果你考慮清楚了嗎?”扈呈祥還是沒弄明白,一個鄭懷仁值得麥洪斌采取如此瘋狂極端的行動?儘管他心中也懷有希冀:如果麥洪斌得手,他在河東省的壓力也會小很多。單純走組織關係把胡正雍等人調離河東省,操作起來十分困難。
扈呈祥也麵臨著影響力日漸消退的窘境。
“我考慮好了。”麥洪斌決絕地說道,“乾一票,確保河東二十年的平安。”
二十年,足夠長了。
“好,你大膽去做,我幫你掩護。”話音未落,扈呈祥都有點驚訝,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謝謝老首長!”麥洪斌頓覺心情輕鬆起來,感激老首長在關鍵時候沒有放棄自己。有了老首長的承諾,即使跌下懸崖,他也能把自己撈上來。
“我助你三通鼓,費熊手中的劍也該拔出來擦擦了。告訴杜懷民,我馬上到河東去,讓他也行動起來。”扈呈祥終於下定了決心,親自到金陵,直麵日益淩亂的形勢。
“麥洪斌這是在玩火!”等扈呈祥掛了電話,胡一筒悄無聲息地走進來。他是扈家莊園裡麵,為數不多可以在扈呈祥的客廳裡自由出入的人。
“玩火,那就玩一把大的。”扈呈祥說道,“什麼陣勢的火咱們沒見過?從血與火中打拚出來的人,難道害怕他幾小撮野火不成?”
“你決定了?”胡一筒問道。
扈呈祥點了點頭。胡一筒沒有說話轉身往外走。
“你去哪裡?”
“我去準備一下,給仲伯元打個幫手。他一個人應付不來。”胡一筒頭也不回地說道。
“不行!”扈呈祥高聲喊道,“回來。”
胡一筒又悄無聲息的走回來,他走路像一隻靈貓,不發出一點響聲。
“這件事情你我都隻做壁上觀。讓麥洪斌把河東省的水攪渾,越渾越好。”
胡一筒輕輕搖頭,“鳳巢已經垮了,範成澤也倒台了。麥洪斌必然會逼著仲伯元出手。他一個人應付不過來。”
“我知道你跟仲伯元的感情,如果出事,我會儘力回護他周全。但是,你不能插手。我讓天龍寺的禿子暗中相助。”扈呈祥並不為胡一筒的安危擔心,單純不想讓扈家從明麵上卷入這場瘋狂的陰謀中。他心中也存了私念:如果此時趁機削弱一下杜懷民和麥洪斌的勢力,斷了他們自立山頭的妄想,不失是一個好辦法。
越到老年,扈呈祥越不願意看到有人脫離他的掌控,哪怕有一點苗頭或者念想都不被允許!
金陵,銀苑會所的茶室。費熊與無影劍仲伯元對坐。
“一定要對胡正雍下手嗎?”無影劍仲伯元現在還沒從震驚中回轉過來。
費熊麵色沉重,點了點頭,“現在形勢危急,壞消息說不定那天就落到我們頭上。麥洪斌彆無選擇。鄭懷仁對他太重要,而麥洪斌與扈家是咱們存身之本,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以前有範家和鳳巢,咱們還可以躲在後麵,現在不行了。我們的防護罩被揭了。”
“我不是說這些。”仲伯元麵無表情,“有更好的辦法,可以真刀真槍的把鄭懷仁搶出來。對一員封疆大吏動手,等於挑動了國家暴力機關最敏感的神經。以卵擊石,這買賣劃算嗎?”
費熊輕輕搖了搖頭,“不劃算,公然跟強大的國家暴力機關為敵,下場可想而知。但是,有人覺得劃算。”
費熊麵無表情的指了指天花板,意思是上麵人安排的。
仲伯元的心中湧起了無限淒涼,他設想的安度晚年得個善終的願望就這樣破滅了。他是一把劍,一件兵器,僅此而已。刺向誰什麼時候刺,不是一件兵器能夠決定。他默默站起身,走了出去,步履沉重,留下一道悲壯決絕的身影,漸漸拉長。
為了準備扈呈祥來河東省視察工作的招待及安保工作,胡正雍最近幾天開會總是開到很晚,今天又是如此。確定安保細節花費了他一天的時間,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十點多鐘。他匆匆下樓,走向停車場。
如果仔細觀察的話,他走過的地方,樹梢在輕微的震動。
就在他拐進停車場,一片樹影之下,突然閃出一個蒙麵的黑衣人來,停在他的前麵。
胡正雍一愣,頓住腳步。
黑衣人盯著他看了一眼,手中長劍出鞘,直奔胡正雍的脖頸削來,動作之快,讓人目不暇接。胡正雍來不及反應,更無法後退。劍氣破空,轉眼之間他就要被割斷喉嚨,血濺三尺,在劫難逃!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黑衣人一聲驚叫,手中長劍的劍路突變,重壓之下直直刺向地麵。黑衣人持劍的手被壓住,緊接著寒光一閃,他的胳膊便被一柄短刃劃破。短刃猶如庖丁解牛用的刀,在他的胳膊彎處輕輕劃了幾下,胳膊肘上的筋腱全被斬斷。
黑衣人失去對胳膊的掌控,手中長劍倉啷一聲掉在地上。
電光火石之間,黑衣人一敗塗地。一聲淒慘地呼哨,黑衣人身形飛快後掠,一轉眼消失的在蒼茫夜色之中。
“謝謝梅隊長相救!”胡正雍驚魂甫定,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真有人膽敢在省委大院中對他下手,以至於風彬安排魅影貼身保護的時候,他並不完全同意。“都在大彬的預料之中,是我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