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呈祥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籌劃已久,內外結合的報複計劃會以慘敗收場。在江寧多年苦心寡詣的經營被毀於一旦,他在河東省的最後一個抓手斷了,從此後河東省便徹底脫離了他的掌控了。
這一次,當著胡一筒的麵,他出奇地沒有發火。
“人都乾淨地解決了?”
胡一筒點點頭,“跟嬌蓮的挑戰是法明出麵組織,表麵起因是邱麗雯想報複風彬,奪回嬌蓮大酒店。靜天因為傷勢過重,無奈之下,隻能放下這個累贅。”
扈呈祥左右歪了歪脖子,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坐姿,“也隻好如此看了,隻是損失太大。元代地沉船剛清理了三分之一,打撈上來的古董瓷器一件都沒運出去,潑天地富貴,拱手送人了,實在可惜。”
胡一筒應和了兩句,不再開口。他不想討論圓福寺所乾的那些更黑的拐賣婦女的勾當,從這個罪惡的生意中所賺的錢,並不比沉船的價值小。不過,這件事情他一個字都不敢提,那是獨屬於扈彪的秘密經營。
“有沒有辦法挽回?”扈呈祥言語雖輕,臉上的表情暴露了他的急迫心情。
“現在不可能了。為了一個風彬,折進去了六個秘密槍手,一座寺廟,兩個得力乾將。損失太大了。還有價值連城的明代寶貝沉船,外加三千萬賭注。”胡一筒語速很快,扈呈祥臉上陰晴不定。胡一筒接著說道,“我們的收獲是風彬暈倒了,當即就被直升機拉走搶救,現在生死未卜。”
扈呈祥難得露出了笑容,“隻要風彬死了,付出多大的代價都值。我一生戰鬥無數,他是我遇到的最頑強的對手。這次,我一定要勝利。如果他死了,我也會感到寂寞。”
說著,他自負地舉起了手臂,宣誓自己的決心,頗有些老驥伏櫪的意味。
“我們這次布局可謂非常周密,起手在千裡之外,不著一絲痕跡。但是,風彬一方精準地預判了我們行動的每一步驟,埋在比武台下的炸彈被掉包,炸掉了大雄寶殿的佛像。埋伏的六個狙擊手,還沒行動便被乾掉了。有鬼啊。更不用提山口組的那些廢物,比試還沒有開始,便被抓到了局子裡麵。你不覺的很奇怪,很反常嗎?”
“你是說,有內奸?”扈呈祥準確地領會了胡一筒要表達的意思,“一定有內奸,我百分之百肯定。”
胡一筒冷笑,“是誰?找出來。否則,我們後麵什麼都沒法乾了。”
扈呈祥神情嚴肅的看著胡一筒,“我會調查清楚的。最近你不要出去了。河東該放就放,不在乎一城一池得失。摁住天龍寺那幫禿驢至關重要。”
“天龍寺也出了問題?”胡一筒心中大吃一驚。天龍寺作為扈家最強悍的戰力所在,政、商、江湖三足鼎立,任何一方出現問題,扈呈祥的布局都會處於瘸腿狀態,一塊磚瓦能導致一座大廈的傾覆,何況斷了其中的一條腿。就目前形勢來說,扈呈祥在政界修築的城牆已經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如果不能馬上封堵住,後果不堪設想。
“長老會癱瘓很長時間了,現在該讓他吃點藥,下地乾活了。”
“冒山湖與安老鬼要出山?”胡一筒一臉驚喜,作為長老會的護法,冒山湖與安在旭是長老會定海神針式的人物,他兩個人隻要有一個出山,就能極大緩解他身上的壓力。
“冒山湖現在聯係不上了。安在旭與扈通,還有謝三金,他們已經準備好了,隨時準備聽令而行。關鍵時候,還是要靠老哥們。今年要搞一個長老會換屆活動,到那時,有很多工作可做,也有很多機會可以利用。”扈呈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胡一筒微笑著端起一杯茶,痛快地喝了一口。他從來不在扈呈祥這邊喝茶,既然名為主仆,他內心中一直恪守著邊際與分寸。
“太好了,好茶。”胡一筒讚歎道,可以看出來,他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扈呈祥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從抽屜裡麵拿出一包茶葉,“下麵送來的,上好的毛尖。你拿去喝。”
胡一筒沒有客氣,接過茶葉,悄然告退。
扈呈祥則盯著茶碗好奇的看了半天,想不明白為什麼一聽到那些人要出山,胡一筒會如此高興。
“你們也該出來活動一下筋骨了。”扈呈祥自言自語。
蕭二雄現在忙得焦頭爛額。除了特戰隊的事情,他的工作重心是配合江寧市公安局調查圓福寺的相關事情。一場活動,牽扯出了數件大案:狙擊手死亡案、圓福寺方丈室凶殺案、拐賣婦女案、大雄寶殿爆炸案、大宗文物來源不明案,還有前段時間的鄭好時死亡案,總計六件大案。凶案頻發,王一林與田大彪身上承擔了沉重的壓力。這些大案自然驚動了河東省公安廳領導,於是副廳長宋中強帶著專案組又浩浩蕩蕩的開進了江寧。
因此,有限的幾個人知道了風彬昏迷不醒的消息。
“大雄,幾件案子的來龍去脈專案組已經清楚了。”蕭二雄耐心的介紹完案情後,宋中強鄭重說道,“去趟竹林寺,看看風彬的情況。替我們問候一下梅隊長。江寧的事情有我們在,請放心。”
蕭二雄鄭重道謝。在征得魅影的同意後,馬不停蹄地趕到了竹林寺。
他不相信床上躺著的人就是風彬。曾經一個龍精虎猛的男子,現在已經瘦脫了相,與先前的風彬判若兩人。蕭二雄強忍悲痛,向魅影確認:我哥還能不能醒來?
魅影給不出確切的答案。這個五尺漢子,不禁悲從中來,又不敢當著風彬的麵哭,強忍著淚水退出來,躲到院子裡的桂花樹下,低聲抽泣。
“是誰在哭啊。”靜宜師太從外麵進來,看到是蕭二雄瞬間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大雄,彆哭了,你哥現在已經好轉,很快就會醒來的。”
“真的?”蕭二雄用袖子擦了擦眼淚,“要是我哥醒來,我給您磕仨響頭。”
靜宜師太大笑。
風彬的情況已經大有好轉,脈象越來越平穩,眼動也越來越有規律。即使眼動頻繁的時候,呼救的次數也少了。甚至在劇烈眼動後,他的臉上還能露出淺淺的勝利微笑。
“師太和兩位道長都說在好轉,我卻沒有一點感覺。”魅影心中忐忑,判斷不出他們是在安慰她還是風彬真在好轉。
“梅姐,我在這看著我哥。你去休息吧。”看著魅影日漸消瘦的臉龐和兩個黑眼圈,蕭二雄心中非常感動。這件事情換成彆人,不會如此儘心儘力照顧,即使是離婚前的芮蘭,也做不到。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誰都不會想到,一向表現的慷慨大度,頗有大姐大風範的芮蘭,最後選擇了離婚這條路。人的感情是複雜的,無法苛責誰。
不過,從魅影身上,看到了愛情的影子。
魅影堅定的搖了搖頭,“我在這兒守著。大彬知道我在這兒,他在昏迷中遇到危險的時候,會喊我救命!我必須在這兒。”
蕭二雄咧了咧嘴,湊道風彬的耳朵邊上,“哥,我來看你了。我跟梅姐在這兒陪著你。”
不知道是幻覺,還是真實發生了,蕭二雄仿佛看到風彬輕笑了一下。
“梅姐,我看見我哥笑了。”蕭二雄大聲說道。
“大雄,不要喧嘩。”靜宜師太進來做晚課,接著小聲說道,“你悄悄下山,買點熟製的葷菜讓阿梅補補。來竹林寺後,她快要瘦脫相了。”
蕭二雄答應著,悄悄下山去了。
風彬依然處在昏迷之中。他被一個血紅色的怪物扔出去後,身體像箭矢般在半空中疾速飛行,他看到身邊的鳥兒在快速後退,也看到碧藍的太空中的白雲,調皮地追著他跑。他的心中一個聲音在不停的提醒他,“打敗那個紅色的怪物,他是寄居在你心海中的魔鬼。”
風彬豁然醒悟,戰鬥的勇氣從心底慢慢生出來。自己無論逃往何處,心魔一定會與他同在,並且時刻準備尋找機會,趁著他虛弱的時候,來一次致命攻擊。
“我絕對不會讓你得逞。”風彬下定了決心,借著風的力量,他調整了一下姿勢,使剛才的斜飛變成趴臥平飛。他打量著身下的地形,大腦轉的飛快,尋找應對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