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自古便是如此。
看著哨騎送來的信,得知左木海留夏等人從地道逃脫,張綸身陷其中,程歡眉頭一擰,說道“這幫賊子,有些本事……”
身旁一黃一綠兩個人道“再厲害也隻是江湖遊俠,焉能敵得過朝廷兵馬?都督勿憂,這山下路口我們都有重兵把守,他們逃不出去的。”黃衣服的喚作康朝,綠衣服喚作陽闕。這兩人打扮怪異,頭上皆紮綹辮,額覆黑巾,麵容偏暗,目中時不時便有凶光露出,一看便是殺人不眨眼之輩。
程歡喃喃道“可是,這天,快暗了啊……”
康朝臉色一繃,說道“那倒是個麻煩,天暗了,江湖人最喜歡趁夜行事,而我們的士卒不善夜戰。”
程歡當即下令“命令各路口的人,給我把包圍圈往後拉開五裡,路口就不設兵了,把剩下的一流高手安插在路口附近盯梢即可。”
陽闕道“都督這是要引蛇出洞?”
程歡頷首不語。
夜幕降臨的時候,綠石山東北角,一個叫來鳳村的小村子外,一口枯井中鑽出一個人影,那個人四處一望,然後迅速跳出,貓著腰就往高處走。而後,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人皆冒出枯井,四散而去,視察周圍。一刻鐘後,隨著一聲貓叫,井中人影不斷冒出,又是一刻鐘,足足出來百餘人,皆黑衣蒙麵,正是海留夏那一行。
海留夏出了井,看見空蕩蕩的村外,不由舒了口氣,對身後黑袍鬥篷人道“師傅,這裡是安全的,我們怎麼撤?”
黑袍人道“往東北幾十裡外,就是海,我們去島上才安全。”
“那邊已經有備好的船,不過都是平底船,出海的話,還是有些風險,時間倉促,尖底海船尚未準備好。”海留夏道。
黑袍人看著月明星稀的夜空,說道“無妨,今夜風浪不大,平底船也無事。”
“師傅,地宮裡的財貨怎麼辦?那可是我們好多年的心血啊……”海留夏謹慎開口問道。
“身外之物……帶不走,沒辦法,隻能人先走了!”黑袍人難得眼神一黯,歎了口氣道。
海留夏點頭,隨即一揮手,黑衣人們便秩序井然的朝一個方向出發,這幫人也不點火,就趁著夜色一路往東北方向走,當然,海留夏早就安排好了探路的人與斷後的人,不可謂不謹慎。
然而,他們還是低估了朝廷。
正當一行人走了十餘裡,到達一個叫夾門穀的穀口處時,黑袍人忽然停下腳步,海留夏也一頓,疑惑的看著黑袍人。
黑袍人道“探路的多久沒回來了?”
海留夏一驚,答道“一刻鐘就該回來一個人告知的,距離上次回報好像過了一刻鐘了,但不到兩刻。”
黑袍人臉色一沉,看著兩邊高聳的峰丘,再看著前方如門一般寬的穀道,立馬喊道“所有人,分兩撥,搶占兩邊山丘,快!”
海留夏立馬一揮手,黑衣人們很快便分成兩撥,朝兩邊山丘上攀去。正當此時,一聲號響!兩邊山丘上火把齊亮,然後無數火箭朝著穀內射來,黑衣人們猝不及防,當即被射殺二十有餘,海留夏大驚,沒想到朝廷竟然有這等算計,她一時慌了,急忙看向黑袍人,黑袍人喝道“隨我衝出山穀!”
黑袍人一手搶過一把刀,親自衝鋒在前,朝著穀口方向一掠而去。隨後,海留夏,左木,三個橫刀人緊隨其後,帶著剩下的黑衣人朝著穀口猛衝!
然而穀口怎麼會沒人?程歡早就等候多時了。
黑袍人一刀在手,不管穀口多少人,他奮力一點腳,一掠十餘步,殺向了穀口那一堆拄著火把的人,他一刀舉起,借著一掠而來的氣勢,朝著那堆人就是一刀力劈華山!
“乒!”他的刀未曾落下,兩根鴛鴦镔鐵拐就一左一右伸來,兩拐交叉,穩穩擋下那極沉的一刀!
火光照亮了黑袍人,有從山上撤下來的軍士眼尖,立馬道“此人不是左木!”
康朝,陽闕二人擋下那一刀,心中大驚,合他二人之力,就算是虛境高手也未必拿不下,但那一刀,卻震的他們手發麻,此人內力之深,難以估量,又是一個虛境高手,而且不是一般的虛境!
黑袍人與康陽二人廝殺在一起,隨後,左木朝著陽闕一棍砸來,海留夏也是一鞭朝著陽闕甩去,陽闕大驚,忽刺斜裡伸出一根九節鋼鞭,一蕩,蕩開了左木的棍子,一震,震的海留夏軟鞭垂地,兩人大驚。隻見一個身材修長的人,穿戴著一身輕甲,揮鞭而來,一根鋼鞭直奔左木而去,不過三兩招,打的本就受傷的左木節節敗退。海留夏震驚,喊道“三位師兄,我們一起上!先殺了這個硬手子!”
海留夏四人朝著輕甲人一擁而上,那人身後的甲士也與其他黑衣人廝殺了起來。
然而那輕甲人鋼鞭一甩,逼的三個手拿橫刀的黑衣人齊齊舉刀招架,“乒乓”一下,尖銳刺耳的金屬撞擊聲響起,兩個黑衣人的橫刀竟然被那一鞭直接砸斷,三人失色,齊齊後退,海留夏一鞭甩去,那人隨意一伸左手,拽住鞭子,直接一拉,一甩,海留夏驚呼一聲,身子直接被甩到三丈外,砸在地上,嘴角溢血。左木一棍砸來,那人一側身,身法快的令左木都心驚,待左木棍子入地,那人直接一腳踩在棍子上,另一腳順勢一提,直踢左木中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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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木臉色大變,隻得伸出左手,朝著那隻腳掌一掌打去,“砰!”左木直接被震的倒退七八步,手臂生痛,還不得已丟了棍子,他大驚失色,朝廷怎會有如此高手?
朝廷怎會無高手?出手之人正是程歡。
眼看程歡打的左木,海留夏等五人節節敗退,那黑袍鬥篷人大喝一聲,一刀掃開康陽二人,然後腳一蹬,直撲程歡而來。而左木會意,重新拾起棍子殺向康陽二人。而程歡居然冷哼一聲,一鞭打向黑袍人,側身一踢,又踢向左木,儼然是打算一挑二!
“乒”!刀鞭相撞,黑袍人也震驚,他雙手持刀,程歡單手持鞭,這一刀硬生生不曾讓程歡手沉下半分,程歡卻還有餘力去攻左木,好生可怕!
程歡手一掀,頂開黑袍人的刀,一鞭甩出,滌蕩四海!這招如海潮衝礁,勢如浪湧,左木,黑袍人皆失色,不敢硬撼,那一鞭直掃的剛站起來的海留夏隔著兩丈又被勁風吹倒,三個橫刀人被餘勁震的口吐鮮血,步步後退,腳下踩的腳印深達半尺,被餘風波及的黑衣人更是有三四個直接發出慘呼,倒地難起。
“莫非我等要死在此處?”一個橫刀人驚道。
“不要戀戰,我與你大師伯擋住他們,你們趕緊跑!”黑袍人情急之下喊道,然後他又跟程歡戰至了一起。
程歡冷冷道“本都督倒要看看,你們如何脫身?”
穀口處,密密麻麻站了無數身材高大的重甲步卒,以及持弓攜弩的皂衛,而黑衣人們身後,外庭的那十餘個一流高手也各持兵器,撲殺了過來!
死局!無解的死局!
一個程歡,就足以讓這些人頭皮發麻,再加上如此多的精銳甲士,皂衛,還有一流高手,足夠讓海留夏一夥全軍覆沒於此。
黑袍人與左木奮力朝著程歡猛攻,海留夏四人抵住康陽二人,打鬥極其焦灼,然而黑衣人們卻被無數甲士打的節節敗退,雖然沒潰,但也死傷了大半,並非甲士善戰,而是山丘上還有弓弩手,時不時放暗箭,箭矢射在重甲上並無大礙,但射在這些黑衣人身上就要命了,一時間,黑衣人迅速減員,眼看就剩下二三十來人了。
正當程歡以為今夜即將功成之時,忽然穀口處大亂,一個寬衣大袍的蒙麵人,手持一把長刀,一刀掀翻後排數十弓弩手,然後迎風一斬,刀鋒勁烈,將十五六個甲士震到吐血,不過片刻間就在穀口殺了數十人,硬生生從穀口殺出一條路來!
不止如此,那寬袍刀客還帶來了數十個黑衣人,引著那些好手將穀口的軍士殺散,將路越擴越大!
“二師伯來了!我們有救了!”海留夏大喊,聞得此言,剩下的人為之一震。
那刀客殺退穀口處的甲士,朝著程歡一刀劈來,程歡一驚,撤身避開,然後揮鋼鞭一砸,兩柄刀齊刷刷架住,“乒!”黑袍人與那刀客兩把刀將程歡的鋼鞭死死夾住,兵器動彈不得,三人於是六條腿亂踢,直踢得地麵裂開龜紋,程歡一驚,一手鬆開鋼鞭,左手運氣如風,迅速一掌擊出!兩人見狀大驚,各自往左右一偏,讓開中間,“砰!”程歡一掌直震的半丈外沒能逃開的一個橫刀人一聲慘呼,當場後心窩處衣襟破碎,口噴鮮血,倒於地上,登時斃命。
“三師兄!”海留夏流淚呼喊道,她欲回身去搶那屍身,卻被另外兩個師兄纏住兩臂,衝往穀口處撤退。
“殺了他!”長刀刀客怒極喊道,但就算他與黑袍人聯手,也最多跟程歡打個平手,怎麼可能殺得了程歡?左木還有傷,戰力大跌,也被康陽二人纏住,無法支援。
“撤!”黑袍人大呼一聲,奮力一掌擊出,程歡也對出一掌,“啪!”兩人震的各自後退數步,長刀刀客已經殺向康陽二人,救出左木,三人且戰且退,程歡一時也怒極,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幫賊人裡邊,居然有三個虛境高手!
鏖戰一刻鐘後,一般的黑衣人此刻已經被殺光,隻剩下那六個人逃竄,程歡與康陽二人追上去,三人與六人邊打邊走,衝出穀口後,一馬平川,後邊不遠就是海灘,那邊竟然有船!
程歡朝著官軍下令,但官軍披甲,哪裡有這些能使輕功的人跑得快,而穀口布置的那些甲士大多被殺散,根本聚不起來,眼看這六人仗著輕功飛速跑向海邊,程歡大怒,帶著康陽二人一掠過去,但迎來的卻是無數如飛蝗般射來的暗箭,海岸邊此時來援的黑衣人足足還有五六十,皆持短弩齊射,康陽二人猝不及防,被射中兩三處,一時難以為繼,程歡仗著武功高,一掠上去,但迎過來的是兩柄刀,一根棍,饒是他這般強悍,也難以一挑三,纏鬥一番,還是沒能留下這幾人,自己還差點中了一箭。最終,隻得眼睜睜看著這六人躍上船而逃,他不死心,還要要躍上去時,又是一陣暗箭撲麵而來,他隻得後退。此時後邊的官軍皂衛還沒追上來呢,他一個人在海邊,憤憤難平。
“啊啊啊!”程歡朝著海裡一鞭砸下,掀起一道長長的浪花,可是船已走遠,他亦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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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失敗了……
程歡望著遠去的船影,久久不能平靜,可恨朝廷總共才三個虛境以上高手,齊宣,殷奇不可能出來跟他並肩作戰,而外庭的虛境高手,僅有他一人……
他一個人武功再高,但麵對三個這般高手,也是有心無力……
他想起了伊寧,如果那個女人答應來幫忙,那麼龍驍也就會來,三對三,必然能讓對麵三個死無葬身之地。就算是龍驍不來,伊寧在此,也足以一挑二。可偏偏這些江湖人士就是跟朝廷不對付,不願意為朝廷出力,難道做朝廷的官很丟人嗎?
他難以釋懷,更難以應付的是,此刻蘇博遇刺的消息恐怕已經被快馬傳到京城了,他這邊又剿匪失敗,皇帝大怒之下,他該如何解釋?程歡終是長歎一口氣,然後在海邊蹲下,默然不語。
隨後趕來的大隊官軍見程歡蹲在海邊,一言不發,便有領頭的彙報道“督主,其餘黑衣人都已剿滅了。”
程歡回頭“可有活口留下?”
那領頭的軍官吞吞吐吐“這……將士們殺紅了眼,賊寇們也沒半個投降的……所以……”
程歡大怒“廢物!要你們何用?”
黑壓壓的人皆低頭,不敢做聲,海風無聲吹過,隻引來程歡一道重重的歎息……
江寧府,蘇博的臨時宅子裡。
蘇博已經躺在床上了,臉色蒼白,氣息虛弱,看起來病的不輕。
“是傷寒。”伊寧把完脈,蹙眉道。
劉棠道“那該如何是好?大人還有這麼多事情要辦,每天都有上百的公文要批,他病倒了,誰來接手?”
“我來。”伊寧淡淡答道。
“伊女俠可以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