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蕭蕭下,寒風滾滾來。南山依舊在,不見舊時人。
十月十五,武林大會終於召開。
一大早,終南山各處山道之上,滿是正一弟子跟其他門派的武林人士,銜頭接尾,人影如龍。武林人士們在遞交了拜帖之後紛紛在正一弟子的引導下,走上了正一門的論道台。
辰時一刻,董昭幾人就登上了論道台,他放眼望去,這論道台比起青蓮山的觀星坪大了一倍不止,地麵皆是青磚鋪就,嚴絲合縫,每一塊青磚都乾淨鋥亮,好像能看到影子。
論道台中,有兩條道呈十字交叉,有一條主道通往正一後邊的建築群,主道的地磚上,刻出四個巨大的字正道一心
而另一條道的儘頭是一個高台,高台上有幾個石雕座椅,似乎是白玉石雕刻而成,座椅離論道台有好幾階石階,正中座椅上,刻了一個大大的“道”字。
論道台四周被石雕圍欄圍起,有兩側的圍欄邊,更有無數石雕座椅,一張張都是按照太師椅雕刻而成,兩邊加起來,足足有上百個座椅,甚至每兩個座椅前邊,還放有石雕幾案,看來是用來擺放茶水果點的。
好氣派!這就是武林第一門派嗎?
董昭沒走到後邊建築群,想必那裡比起鐘離觀的三清殿,瓊花閣,降仙亭更豪華,更壯觀。
正在武林人士們在論道台上互相寒暄,討論之際,汪澄忽然對董昭道“張青玄來了!”
董昭一眼望去,隻見那張青玄是何模樣?
靜若青鬆渾然挺,動如虎熊漫踱步,羽冠衝天而直立,絲袍泛華塵不染,發儘黑而須極長,鳳目有神高鼻挺,天庭飽滿壽星照,兩頰飽滿耳垂大,聲如洪鐘氣衝宵,終南山上他稱高!
好一個道家真人!
張青玄出來,很多武林同道紛紛上前見禮,張青玄頷首,也拱手回禮,他自人群裡一眼望來,便看見了汪澄,當即緩步走來,直到汪澄麵前,稽首道“不意汪真人能駕臨鄙觀,蓬蓽生輝!”
汪澄也稽首回禮“張真人客氣了。”
兩人寒暄幾句,張青玄看向董昭,說道“想必這位少俠便是董昭吧,真是一表人才!”
見張青玄絲毫沒有為他曾經打傷張詠介懷,董昭也拱手道“董昭見過張真人。”
張青玄又看向吳非,居然也說出吳非的名字,也是笑著誇了誇,而對白梨也是如此,絲毫沒有分三六九等之意,倒是讓董昭心中一疑。
張青玄難道真是好人麼?
很快,論道台上便如菜市場一般熙熙攘攘,巳時,張更離出現,帶著好幾個神情內斂的高手,將賓客們一一請往石椅上就坐,而在此冬初時分,石椅已經是觸之冰涼,正一的弟子們貼心的在每張椅子上鋪上了毛毯。
坐在毛毯上,董昭感覺異常舒適,鐘離觀是沒有這種東西的,他不由感歎真是不能比啊……
話不絮煩,不久後,各門各派的大人物們在兩側石雕椅上坐了下來,沒得坐的後生弟子就站在長輩身後。而張青玄,則坐在那台子上的主座之上,開始了他的演講。
“承蒙諸位同道看得起我正一,不辭辛苦前來南山之上,張青玄感激不儘!”
台下人便有人喊道“張真人客氣了。”
張青玄那洪亮的嗓門繼續道“此次武林大會,有人說我張青玄想當武林盟主,統領武林正派,這種話說出來張某都覺得可笑至極,想我張某人,五年前還未入虛,閉關五年,為武林出力甚少,哪裡當得了這盟主之位!”
台下便有大膽的問道“那張真人,此次武林大會是為何?”
“問得好!”張青玄讚許的看了一眼那人,繼續道“去年,江北大災,民不聊生;今年,江南大災,陝北大災,北境戰事又頻發,我等俠義之人,豈能坐老於名山之中,枯修於簷瓦之下?”
“張真人說得好!”青城的宣渺喊道。
“好!”
張青玄按下手,說道“韃靼昝敏,乃我中原大敵,此人不除,北境難安,而韃靼境內,據我所知,除昝敏外,還有四個虛境高手,而昝敏自破古寧關之後,仍然沒撤回焉然穀,而是在大青原,意欲在這個冬天,繼續南下!”
“什麼?”
“竟有此事?”
台下武林群雄開始交頭接耳起來,小聲討論著,一時間,都被張青玄拋出的話題吸引住了。
董昭問汪澄道“師叔祖,張青玄什麼意思?他要北上打昝敏不成?”
“嗬,他要是會去打昝敏,我把這終南山吃了。”汪澄不屑道。
董昭朝張青玄瞄了一眼,張青玄依然不動如山,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正說間,張更離道“這消息乃是我正一子弟曆經千山萬水,甚至付出了血的代價,從漠北打探而來的,千真萬確!”眾人一時目光看向張更離,張更離繼續道“更可怕的是漠北武林已經統一起來,集結在昝敏麾下,如果此次昝敏南下得逞,我中原大地將生靈塗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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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何是好,如果我中原武林群龍無首,又怎能抵擋那來勢洶洶的昝敏?”
眾人看向發出此問之人,正是那泰山的許敬宗。
汪澄搖搖頭,對董昭道“這幫人真是,沒了他們北上,好像朝廷就擋不住一樣?內廷外庭那麼多高手,程歡又在宣府,昝敏哪那麼容易打進來。”
正討論間,有客人姍姍來遲。
少林的明正,明方帶著幾個智字輩的和尚來了。
張青玄親自下座相迎,與兩人好一陣寒暄,董昭一見到兩個大和尚,當即認出來,明正他是在青棗園見過的,這明方,不就是當日在西山寺門口那個老僧嗎?想到當時度然破口大罵的場景,一個答案便呼之而出。
“度然大師,是少林的人?”董昭彆過頭,問汪澄道。
汪澄點點頭,吳非摸不著頭腦,白梨也沒見過度然,一時不知兩人說的誰。
度然大師為何要住在西山寺,還改掉法號?他那麼厲害的人,難不成還能被少林寺趕出來?董昭還是很疑惑,但當日度然破口大罵的那句話他記得清清楚楚。
“狗屎,老衲才不回去,不回去!”
原來明方是想請度然回去麼?明方為何要請他回去呢,據他所知,度然在京城待了二十年了,為何二十年間不聞不問,那時候要請他回去呢?那塊人形石頭到底是什麼,為何被度然一掌打個稀巴爛呢?
看來這老和尚的秘密未必比師姐少啊……
董昭正思索間,又來人了,龍驍,鄢聰,吳錚,曹貞,斷耀,一起來了。
張青玄照接不誤,看到鄢聰時,張青玄也隻是打趣道“鄢老頭啊,你可嘴邊積點德啊,你怎麼說我張某人都行,就彆說我家小輩兒孫們了。”
鄢聰也是尷尬一笑,說道“張真人大人有大量,莫怪莫怪,之前都是小老兒的不是。”
兩人哈哈大笑,好像一笑泯恩仇了一樣。
而後,一群海藍色衣衫的女子上了台來,張青玄大驚,問道“莫非是南海派不遠千裡而來?”
為首的文柔淺笑道“正是,南海文柔,見過張真人。”
張青玄,張更離上前相迎,好一陣互誇,在座的大都是男人,如今真正見到女子門派,都是眼前一亮,隻見南海派的女子一個個身形高挑,端莊不凡,貌美如花,好多人都挪不開眼。
“張某見識短淺,本以為江湖上頂尖高手中,女子唯玄女一人,不想還有文大家這等女中豪傑在。”張青玄毫不吝嗇誇道。
文柔淡淡一笑“張真人謬讚了,文柔在韶州時,曾有幸見過玄女一麵,我比玄女,無異於燕雀比鴻鵠,寒鴉比鳳凰,實在慚愧。”
“哦,玄女去了嶺南麼?”張青玄問道。
“不錯,據我所知,她仍在找郭大俠。”
“原來如此,文大家快請。”張青玄禮數極其周到。
文柔很快落座,此刻,論道台兩邊石椅已經坐滿了人。
“還有人來嗎?”張更離靠近問張青玄道。
“嗬,你莫忘了清源教……”張青玄提醒道。
張更離為之一震。
巳時三刻,一個尼姑帶著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弟子上的山來,行至論道台上,尼姑直接開口“寶鼎山赫連飄見過張真人!”
“寶鼎山的人?”武林人士大吃一驚,寶鼎山不是早就滅了嗎?怎麼還有人來?
張青玄不敢怠慢,立馬前來相迎,他活了六十有三,他是知道寶鼎山的,赫連飄,不就是赫連坤的小女兒麼?原來她尚在人世……
兩人見禮後,赫連飄介紹江月溪道“這是貧尼弟子,江月溪。”
“好俊俏的姑娘,想必日後又是一代女俠!”張青玄很會誇人。
武林人士中,很多年輕男子都不由自主的盯著江月溪看,這姑娘長得太美了,南海派那群女的沒一個能跟她比的,這是仙女下凡啊,如果能娶回家該有多好……
一群血氣方剛的小夥子都春心萌動起來……遠在論道台對麵的張詠,一眼看見江月溪,立馬朝他爹張拙道“爹,那姑娘嫁人沒?沒嫁人的話您去幫我提親,我要她!”
張拙很鄙視的看了張詠一眼,不過再看江月溪時,張拙也微微一訝異,好一個水靈靈的美麗女子,若他年輕個二十歲……咳咳……
江月溪朝張青玄禮貌一笑,然後目光便開始尋找董昭的位置,正好董昭也一眼看了過來,江月溪不由分說就朝董昭那邊走了過去,赫連飄見狀,朝張青玄點點頭,跟上了江月溪。
場上已經沒了座位,董昭得知昨日在鳳歸樓是赫連飄替他解了圍,帶著些許感激,於是很大方的將座位讓了出來,請赫連飄坐,然後自己站在汪澄後邊。
赫連飄大大方方坐下,江月溪也站在她身後,白梨不忍自家男人站著,也讓出座位,把董昭摁著坐下,自己站在他身後。她一轉頭,與江月溪四目相對,誰也不知道兩女眉目間交流了什麼。
日頭漸高,有了暖意,白梨摘下頭上笠子,交給董昭拿起,昂起螓首曬著太陽,董昭關切問道“冷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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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梨淺笑“不冷。”
這時坐正對麵的宣麟一眼看過來,才發現董昭身後站了兩個絕色女子,不由妒從心中起,居然開始咬牙。
可令他咬牙的還在後頭呢,葉空帶著葉眠棉來了,來遲了。正找座位時,葉眠棉眼尖,看見董昭了,一路小跑就朝他那邊跑了過去,然後她掃了一眼,盯著坐在董昭身邊的吳非,喝道“你給老娘起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