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下,凜風如刀,終南山上,人心如潮。
正月十六,終南山下,來了兩個人。一個是白發飄飄,精神矍鑠,如老神仙一般的桐柏道人張虛穀。而另一個,則是二十多的精壯小夥子魚飛。
魚飛現在老實多了,跟在張虛穀身邊,如同一個小道士一般,臉上再也沒了半點戾氣,也不知道這陣子經曆了什麼。
兩人踏著清晨的白霜,緩緩走向了終南山下的南山客棧。
南山客棧內,冷冷清清,再也沒有往日那般熱鬨。夥計在爐邊打盹,掌櫃躺睡椅上打鼾,桌椅雖然擦的鋥亮,可是客人卻一個都沒有。
“小二,來兩杯熱茶。”一個蒼老而洪亮的聲音響起,驚的正在打盹的小二眼睛猛然一睜!來客人了?
然後他就看見了那一老一少兩個人。
“好嘞!”小二連忙利落的起身,轉身就去備茶,可是那掌櫃的看清楚眼前人之後,忽然“噗通”就跪了下來。
“大真人,您回來了?”掌櫃的跪地,對著張虛穀不斷磕頭,眼淚不斷地流,他是認識張虛穀的。
“是啊,貧道回來了。”
張虛穀頷首,將掌櫃的從地上拉了起來,而一旁的夥計卻愣住了,這位是大真人?大真人是誰?
“快去泡茶,泡最好的長生笑!”掌櫃朝夥計大喊道。
“好嘞!”夥計連忙去泡茶了。
張虛穀跟魚飛隨便找了個桌子坐了下來,坐下來之後,那掌櫃的也坐在了兩人對麵。
“大真人,您可算是回來了……”掌櫃依然抹著淚水,哽咽不已。
張虛穀看著這偌大的客棧,一片冷冷清清的模樣,問道“這南山客棧怎麼如此冷清了?”
掌櫃道“大真人,您有所不知,自從去年秋天,掌門被謝天裹挾,去剿滅了清源教後,江湖人士便很少有人跟我們正一來往了……就連這南山客棧,也沒人來坐了。”
“這樣啊……”張虛穀點了點頭。
魚飛開口道“原來在江湖人士看來,為朝廷賣命的都不是什麼好人麼?”
“那可不?俠以武犯禁,江湖與朝廷自古以來就是對立的多!哪個門派投靠了朝廷,哪個門派就會被武林同道唾棄,你看那泰山派不就是如此嗎?”掌櫃答道。
“朝廷裡也是有好人的……”張虛穀說了這麼一句話。
“朝廷有好人不假,可都不長命啊!你看那蘇元帥,一生為國,殫精竭慮,最後居然活活累到油儘燈枯而死!還有那程歡,才五十歲,去年也沒了……”掌櫃歎息道。
蘇博的死張虛穀並不意外,可當他聽說程歡也死了之後卻皺起了眉“你說程歡也死了?”
“是啊,大真人您不知道?”
張虛穀忽然低頭,掐指算了算後,搖了搖頭“嗬嗬……原來如此。”
“師傅,您算到什麼了?”魚飛問道。
他如今都直接喊師傅了……
“天機不能泄露,否則會害人的,小魚,該說的師傅會說的。”張虛穀淡淡道。
“是,師傅。”
“大真人,這是您收的徒弟嗎?”掌櫃的看著魚飛問道。
“是,他是一個誤入歧途的孩子,貧道與他有緣,便收了他做弟子了。”
“原來如此……”掌櫃低下了頭,若有所思。
這時,那夥計泡好了茶,端了過來,放在了兩人麵前。張虛穀拿起一杯,聞了聞那長生笑的香味,歎息了一聲“還是這個味道,這麼多年了都沒變過啊……”
“是……”掌櫃說了一個字。
張虛穀緩緩放下茶杯,抬眼看著那掌櫃,問道“正一,還是當初貧道在時的那個正一嗎?”
“是!”掌櫃的堅定道,“大真人,正一永遠還是那個正一!從未變過!”
“那就好,勞煩你準備兩盤餑餑,我們吃飽了就上山去。”張虛穀笑了笑。
“好!”
掌櫃的立馬答應下來,然後起身就去準備了,可他剛轉身,張虛穀卻來了一句“餑餑記得放鹽。”
“放鹽?”
“是的,我們在董昭家裡,吃的餑餑都是放鹽的,吃習慣了。”
“呃……好!”
掌櫃的跟夥計都忙著去準備了,張虛穀跟魚飛便在桌前說起了話來。
“小魚啊,去了一趟西川,你都看到了什麼?”
“師傅,我看到了那兒的老百姓,生活極其困苦,沒有糧食吃,很多人恐怕都挺不到春天……”魚飛道。
“是啊,東華會是被平定了,可是那兒的老百姓,感恩戴德的是何人呢?”張虛穀繼續問道。
“他們感恩的是伊寧董昭巫芳等人……”
“你知道他們為何不對朝廷感恩嗎?”
“因為朝廷沒出力?”魚飛試著說道。
“不,西川原本是天府之國,物產豐盈,可如今那兒的百姓吃不飽穿不暖,忍饑挨凍!造成這一切的,一半是東華會,另一半就是朝廷!”張虛穀沉聲道。
“這……”魚飛吃了一驚。
“朝廷已經病入膏肓了……誰也不知道能撐多久,所以,小魚,你知道該怎麼做嗎?”張虛穀再次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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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做?我能怎麼做呢?”魚飛自言自語了起來。
“你該睜大眼睛,看看英雄們在哪,他們在做什麼。你隻要跟英雄們在一起,做他們做的事,你便是英雄!”張虛穀說道。
“那現在這世上,誰是英雄?”魚飛問道。
“那就得你自己睜大眼睛看了,師傅說的你未必讚同,是不是?”張虛穀笑了笑。
“是,師傅,我會好好看的。”魚飛點了點頭。
兩人自南岩出發後,先是溯江而上,去了一趟西川,而後走的山路,回到的終南山。期間魚飛見識了很多,也成長了許多,漸漸的,他的看法也變了。
簡單吃了點帶鹽的餑餑後,兩人便走向了終南山正一的山門。
走到山門外,張虛穀看到了那塊立著的石碑,“終南山”三個字隻剩“終南”二字,他當即眉頭一蹙,這是誰乾的?
他走上前時,正一的守山弟子也看見了他,於是紛紛走了上來。
“你是何人?”一個年輕的男弟子厲聲問道。
“張虛穀!”
“張虛穀?張虛穀!!!”
年輕弟子的聲音響徹山門,很快,張家的人便走了出來,見到了這位大真人。
一個滿臉黑須的張家人立馬跪在張虛穀麵前,跟那個掌櫃一樣,痛哭流涕道“大真人,您總算是回來了!總算是回來了!”
當他開口後,身後所有守山弟子紛紛下跪,皆口呼“大真人。”
“起來吧,跪什麼跪。”張虛穀淡淡的說了一句,而後走到了那石碑前。
正在此時,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怎麼,你想把石碑拔出來麼?”
張虛穀一轉頭,便看見了一個頭戴紗帽,身穿黑袍,白麵無須的人。這個人很明顯不是正一弟子,也不像江湖人物,更像是太監!
“是啊,怎麼了?”張虛穀問道。
“哼,這正一門,得聽我家院長的!當初院長可發了話了,這正一歸順了朝廷,凡事他動過的東西,正一的人不許動!你明白麼?”那白麵男子帶著冷漠的鼻音說道。
“哼!我若是動了呢?”張虛穀眯了眯那雙蒼老的眼睛,冷冷看著這個人。
“如果你想讓鮮血染紅終南山,你不妨試試吧?”那人冷笑道。
張虛穀笑了笑,忽然,他身形一晃,一下就到了那白麵男子麵前,右手伸出兩指,極速朝那人胸口猛地一貫!
那男子臉色大變,慌忙雙手一攔,身子往後退,可是根本來不及……
“噗!”
張虛穀一指從他的兩手之間穿過,一下就戳穿了他的心窩。
“唔……你……你敢?你居然敢殺朝廷的人……”那白麵男子一臉驚恐,胸口傳來的劇痛讓他渾身痙攣起來。
“若不殺人,貧道練武做什麼?不殺你這朝廷的醃臢,世人誰知我正一之正氣!”張虛穀高聲說道,而後手一收,那個白麵男子便無力的捂著胸口倒了下去。
正一弟子聞言為之一肅!
“這石碑,誰摁下去的?”張虛穀環顧那些弟子,大聲問道。
“樞機院院長,謝天……”一個弟子答道。
張虛穀走到那石碑前,一手輕輕抓住石碑,發力一提!
隨著一道隆隆聲響起,那塊石碑被他拔了出來,而後重新矗立在一旁,那個被摁下去的“山”字也再次重見天日。
“碑,就該筆直挺立!人,也該當有一身正氣!”張虛穀朝著那些弟子訓斥道。
“是,大真人!”
那個白麵男子毫無疑問是個太監,此刻他躺在地上,佝僂著身軀,伸出一隻血淋淋的手,指著張虛穀“你……你……院長不會放過你的!他一定會血洗終南山的!”
“很可惜,你看不到那天了!”張虛穀隨意說道,而後朝著那些正一弟子一瞪眼“你們將這個閹人,埋在這石碑之下!我們正一,絕不屈服於謝天,也絕不屈服於這樣的朝廷!”
“是!”
正一弟子們聞言,精神一震,還得是他們大真人,才能說出這種振聾發聵的話來!
“不!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是院長的人,是朝廷的——!”那個太監嘶喊了起來。
張虛穀手指一彈,一道極強的勁氣瞬間擊中他咽喉,讓他徹底失了聲……
於是乎,這個倒黴的太監,便被正一弟子,埋在了終南山那塊石碑之下!
而這,僅僅隻是個前奏而已。
石碑被重新立好後,張虛穀這才問道“山門都有朝廷的人,那山上是不是也有?”
“是……”正一弟子低聲答道。
“隨我上山,將朝廷的人清理掉!還我終南山朗朗乾坤!”張虛穀高聲道。
“是!謹遵大真人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