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卿夢看著眼前的一片廢墟,這裡在幾個月前,埋葬了三個人。
一場大火,把這個廢棄鍛造廠的大樓都給燒塌了,被燒黑的磚石間,還殘存著深藍色玻璃碎片。
許卿夢爬上廢墟,坐在某一塊大混凝土塊上,其間免不了有被人翻找過的痕跡。
季梧曾在她暈過去之前說,他們都會死,屍體將埋葬在一場大火之中。
真是不可思議,一切都成真了,而天空此刻正陰雲密布,似乎是要下雨了。
聽說雨會衝刷走所有的痕跡,許卿夢摸了摸身下乾燥的混凝土,目光所及,還能看見盤古大山與環繞在山腳的漪江一角。
雖說安北陽已經死去,姐姐也不會再受到威脅,可許卿夢這段時間,總是難以入睡,仿佛是她將安北陽殺了一般,心中總是存在著莫名的恐慌與怪異。
細碎的雨滴像眼淚一般飄落,打在許卿夢的臉上。
“下雨了啊。”
許卿夢不急不躁地把自己的傘拿出來,撐開,起身。
黑色傘布下的她沒有紮頭發,任由輕微的風把長發拂動。許卿夢走出鍛造廠,在離去之前,又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那一片承載著肮臟與罪孽的廢墟。
荷溪鎮裡,沒帶傘的人神色匆匆,跑到彆人家的屋簷下避雨,而道路上的車輛來來往往,時不時對前方鳴著喇叭。許卿夢沿著路邊一直走,車也好,人也好,在這一刻似乎都與她無關了。
就這麼走,一直走,在車流與房屋間走,在無邊無際的陰雨中走。
許卿夢沒用多久就離開了荷溪鎮中心,而路過貫穿漪江的橋時,許卿夢沿著橋邊,向下望去,大大小小的雨點落在江中,彈起大大小小的漣漪。
人的命運好像這些波紋一般,以自身為中心,向著周圍擴散,與其他的波紋交彙,最終走向命中注定的死亡,湮滅於澄碧水底。
許卿夢將手伸出傘外,雨點打在手上,慢慢把她的手潤濕,彙聚於掌心的小小溝壑。
許卿夢有那麼一頃,想過縱身躍向水麵,或許這樣,生命就能以另一種永恒的方式存在,她也就不再需要關心這世間的一切事情。
但那種想法僅存在了不到一秒,許卿夢收回手,翻轉,掌心的雨水落向早已濕透的橋麵,風吹過群山,吹過她的側臉,帶來遙遠的,若有若無的歌謠。
許卿夢聽得模模糊糊——或許那歌謠根本就不存在,許卿夢的心中卻突然閃過了幾句根本就不押韻的詞句:
我的一生
將無可違逆地奔向死亡
人啊
常常在風雨中絕望
忘卻記憶最深處
那朵名為希望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