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卿願坐在沙發上看窗外的星空，這幾個小時，她和季梧沒再說話。
許卿願就看宇宙間浩瀚無窮的星河，也不說話。她沒紮頭發，隻是穿著白色便衣。
季梧隻知許卿願不願意多說，也沒有打擾她，一個人兀自找了本小說，在屏幕之中去看。
看多了，就覺得小說，也不過恩怨情仇，凡世欲望所在。這時候季梧明白，自己不應再去看書了，不然大徹大悟，遁入空門，就實在搞笑了。季梧索性調換視角，假裝在那兒讀書，實則去看偌大的銀河，去看無窮遠處的星。
但在茫茫夜空中，看多了這些不怎麼變幻的亮眼星辰，也不再覺得有意思，就去看飛船內的許卿願。
許卿願手裡有個小小的膠皮本，她正在那兒樂此不疲地記錄著。季梧並不知道她在記錄什麼，隻是看著許卿願的臉，就想到了許卿夢。她們倆實在是一模一樣，除卻一個清冷點兒，一個溫柔點兒，就近乎沒有差彆。
許卿願不知道他在她的側邊偷看她，季梧覺得自己看多了也不好，畢竟是自家大姨子，轉而又覺得看多了也沒什麼不好的，畢竟看許卿願就相當於是在看自家許卿夢。許卿夢是他女朋友，折算下來，也相當於看自家女朋友。
好像……有點背德了。
“南無阿彌陀佛，佛祖不會怪罪我的。我真沒有什麼不好的想法。”
而許卿願顯然不知道季梧在看她，畢竟季梧在屏幕裡邊，隻是在看書。
正在看星空的女孩是他的初戀，也是他女朋友的姐姐。季梧認為不應當看許卿願看得過久，不然就容易又陷進去了，他都已經答應過許卿夢，不要再去招惹其他女孩子了。
如果被許卿夢發現他還對她姐姐圖謀不軌……
嘖……不敢想。
不過這樣旁若無人，就連許卿願也不知道的情況下，季梧還是大膽地欣賞起來。
興許是滿足了自己年少時想看又不敢過分看她的幻想。季梧記得小學那些日子裡，偷偷看許卿願，每次都是假意地一瞟。好像隻是想看看窗外風光，好像是要環顧全班，其實隻是為了能鎖住那一小片空間，抓住那一小個瞬間，年少的許卿願，就待在那個極小時空裡麵。
所以白月光從來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季梧不去再想小學時，因為一個牽手，就燦爛整個世界的那些往事。蘇靈和許卿夢都是極好極好的女孩，他再貪心，肯定會讓她們陷入更痛苦的深淵之中。他喜歡蘇靈，也喜歡許卿夢，是那種想要長相守的喜歡，也是那種想要不顧一切的喜歡。
蘇靈像燦爛的夏天，從來都以一種他無法阻擋的熱烈將他擁抱進懷中，那些滾燙到極致的情感，那些浪漫傾城的日常，他無數次害怕過她的擁抱，痛苦於她不收斂的熱愛。所以，蘇靈才成為了他的蘇靈，而不是彆人的，不是任何其他人的蘇靈。
許卿夢呢？季梧一下就想到了冬天，想到了大雪漫山遍野的冬天，儘管江南不常下雪，儘管江南的冬天永遠都籠罩著一層淡薄的霧靄。或許克製與理性，才是許卿夢的主基調，但季梧認為，像許卿夢這樣的女孩子，確實如許卿願所言，是該要多笑一笑的。
她想得太多了，想得多，顧慮得也多，整天都在思索，那真是太累了，季梧就算想想，都覺得累。所以還是要讓她多放鬆一點才好，順便，再從她身上拿上那麼一點點，小小的利息……
但季梧也沒過多琢磨，想再多花花腸子，不如直白點在許卿夢耳朵旁邊吹吹風來得實在。
季梧繼續看遙望星河的許卿願，漫天星河的確漂亮，但以光的速度，穿梭在宇宙之間，也要花上四年多，才能從一個恒星係，飛到最近的另一個恒星係。他們已經離太陽很遠很遠了，時至如今，太陽已經隻剩下一個模糊的光點。
季梧想不通，為什麼許卿願能對這樣一片看上去都沒怎麼有變化的星空，有那麼大，那麼持久的興趣。不像他，看了那麼一會兒，就不想再看了。
還不如看人，至少這樣光明正大看曾經的白月光，對他來說也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而許卿願沒有像之前和他對峙那樣，繃著自己的小臉，這時候她的神情是天真的，似是看到了極美的風景，正微微笑，看星空，又不時低頭，在膠皮本上寫著文字。
她眼中對星空的喜愛不加掩飾。季梧想，如果他沒有變成飛船，如果他沒有隨意轉換視角的能力，大致是看不到許卿願眼裡如此清晰的熱愛的。
她在看星空，他在看她，倒是又回到卞之琳的詩裡邊去了。然而不同的是，眼前的這位是他的大姨子，是許卿夢的姐姐，季梧覺得自己還是不能對她懷有過多的邪念的，喜歡也要少些才好。
許卿願像春天，季梧從一開始就覺得許卿願像春天。春天顯然對應著溫柔，春天不會熱，也不會冷，是百花最適合盛開的時候。季梧還記得自己一個人去看過很多地方的櫻花，紅的白的粉的，熱烈的純潔的孤獨的，和那隨風凋零的，它們寄語春的溫柔，又零落滿地。
那時候的他，確實喜歡悲劇。畢竟春天是個溫柔的季節，在櫻花落下時分，在春風拂麵時分，他閉上眼，就可以想到不下十種叫人肝腸寸斷的悲劇。而他，則當一個簡簡單單，一言不發的旁觀者，看一出又一出苦難謝幕，他則附以沉默，擬作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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