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俊收起銀角,將兩塊刻有編號的金屬號牌遞給淩子涵,意味深長地說“恭喜發財。”
……
垃圾山隻是拾荒者們口口相傳的泛稱,這裡真正的地名叫做黑麥山。
沒有邊際,遠處被黑暗籠罩的幾乎所有區域幾乎都叫黑麥山。微光能夠照觸的距離非常有限,居住在地下世界的人類永遠不知道什麼是日升日落,也沒有地平線輪廓之類的概念。
單獨或者少數人長途跋涉之類的事情難以想象,沿途充滿了種種危機。時間久了,地下人也就形成符合邏輯的世界觀————如果某人長期不見蹤影,那一定是被黑暗所吞噬。
雖然垃圾山距離崖子鎮不遠,但誰也說不準在路上會遭遇什麼。在隨時必須保持戒備的情況下,遠行者們都不會選擇輪式和履帶式機械下肢。
輪式下肢雖然速度快,節能,但地下世界環境惡劣,從舊時代遺留至今的道路早已破損得不成樣子,遇到突發狀況很難自保。
履帶式下肢可以應對糟糕的路況,最高時速卻隻有輪式的三分之二,甚至更低。越野沒有問題,卻不能翻越山嶺。
蜘蛛式的優點很多,缺點在於耗能太大,至少超過其它機械下肢三倍。如果沒有足夠的備用電池,途中無法得到補給,相當於自殺。
整體看來還是雙足式機械下肢各方麵性能最為均衡。
不太規則的“y”字形山道牢牢扼住了進場的路口。左右兩邊山石陡峭,形成一條長達百米左右的峽穀小道。
幾十輛從廢墟裡拖來的車輛殘骸上下堆疊且頭尾銜接橫欄在路口,形成一堵高度超過四米的“牆”,中間留出一條很窄的通道。幾個身材魁梧的壯漢守在那裡,一邊插科打諢聊著關於生1殖器與女人方麵的話題,一邊漫不經心從排隊等候進場的人手裡接過金屬銘牌,對照檢查。
路口前麵的空地上聚集著多達上百名拾荒者。這些人在距離路口十多米遠的白線外就停了下來。那是用散碎石灰隨意灑在地上的一條分隔帶,作用相當於舊時代銀行、公園售票處、機場安監口設置的等候距離。
有水就有生命。在暗河流經的這片區域,有著多達四個幫派。
嚴格來說,按照舊時代的概念將其視作“黑惡勢力”實在是過於片麵。這些幫派形成之初隻是荒野流浪者們抱團取暖。後來人多了,就各自劃分勢力範圍,形成一個個互不乾涉,互相戒備,卻又因為不通需求與利益糾紛必須來往的居民點。
除了崖子鎮,這附近還有歲古鎮、七裡河、翠紅樓三個小型聚集點,分屬於碎骨幫、血狼幫和陰煞幫。
天空中每次拋現垃圾的時間是幫派首領們最大的秘密。他們雖然互相敵視,但在利益方麵卻有著完全一致的認同————三個幫派實力都差不多,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無論其中任何一家實力稍有膨脹且表現出對外擴張的態勢,立刻會遭到另外兩家合力反擊。
在管控垃圾山這件事情上,三個幫派共同對外發布時間與信息,輪流執掌相關的管理權。
道理很簡單天空中出現的垃圾數量多寡不定,其中產生的收益並不均等。單次收獲有可能超過五十枚金元,也有可能隻值兩、三枚銀元。
總而言之,這種事情得看運氣,看臉。
密密麻麻的拾荒者人群與狹窄路口形成鮮明對比。他們蜂擁著聚在一起,將路口圍在中間。
一個安裝著機械義眼的彪形大漢估計是新來的,不明白這裡的狀況,他揮舞著機械臂推開站在前麵的人拚命往裡擠,急吼吼的大聲咆哮。
“讓開,都給我讓開。老子真金白銀交了入場費,快讓我進去!”
他的聲音和動作立刻引發了連鎖反應。
“這家夥不懂規矩,新來的吧?”
“擠什麼擠?後麵老老實實排隊去!”
“揍他,打死他!”
幾個人連喊帶罵一擁而上,找準那人臉上和身上脆弱的生物部分一陣亂打。重重幾拳砸過去,劇烈的痛覺作用下,當場就失去反抗能力,被打得奄奄一息直接扔出圈外。
如果換個地方,這種不懂規矩的家夥早就被切割成零件,被拾荒者們當場瓜分,連渣都不剩。
但現在不行。無論碎骨幫、血狼幫還是陰煞幫,都必須在輪流執掌垃圾山利益分配的前提下維持必不可少的秩序。
人當然可以殺,但得看具體什麼時候殺,以什麼樣的名義殺。
多多少少要顧及幫派的臉麵,以及秩序。
如果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導致惡名遠揚,以後就沒有外來者繳納入場費。
排在前麵的人逐漸稀少,看著時候差不多了,淩子涵抬手拍了一下廖秋的肩膀“走吧,輪到咱們了。”
一個身材乾瘦的中年男人站在道口中央。他接過淩子涵遞過來的兩枚金屬銘牌翻來覆去看了很久,抬起頭,臉上流露出頗具玩味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