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頭看了一眼老友,那雙熟悉的眼睛裡流露出掙紮的目光,有狂暴,有殺意,還有顯而易見的膽怯和畏懼。
按照黑暗世界的實力劃分標準,他和廖秋都屬於“丁”級初生體。
嚴尚祖威名赫赫,他這個碎骨幫主真正是通過殺戮與鮮血才坐穩了現在的位置。
“乙”級與“丁”級之間相隔兩個階段,他強大的戰鬥力對淩子涵和廖秋徹底構成碾壓。
淩子涵抬手在廖秋肩膀上輕輕按了一下,帶著臉上若有若無的笑,緩步從人群裡走出。
他用清澈如水的眼睛注視正前方那個高大魁梧的鋼鐵人影“我是淩子涵。”
嚴尚祖微微怔了一下。
在來的路上,他設想過無數種可能與畫麵,唯獨沒想到目標就這樣毫無掩飾主動站在自己麵前,以富含男性魅力的清朗語音報出姓名。
難道這小子活膩了故意找死嗎?
還是他有著某種倚仗,毫不畏懼?
如果是第一種,這個年輕人肯定腦子有問題,不是被自己這邊多達上百的碎骨幫眾以之前活活捏死楊力耕的行為嚇呆,就是心知肚明自己不會放過他,主動跑過來求死。
這種事情在荒野上很常見。尤其是夫妻與親子之間,主動求死以命換命,讓其他人活下來。
淩子涵和廖秋……前者已經出現了,難道他想要以這種方法換取廖秋活命的機會?
嚴尚祖再次眯縫著眼睛,注視著光線照耀下的淩子涵。
如果……如果是第二種,對方手裡掌握著強大的底牌,該怎麼辦?
如果他真是喚火者呢?
嚴尚祖忽然覺得有些頭疼。
喚火者的可能性之前已經被他當眾推翻。他認為那才是最符合邏輯的解釋,也是之所以帶著大量幫眾來到崖子鎮抓人殺人的理由和動力。
然而看著對方坦然的表情,毫不畏縮的動作,以及那雙黑色眸子裡釋放出的冷漠目光……嚴尚祖忽然覺得一陣頭大。
不,應該是頭皮發麻。
他心中不禁有些後悔。
早知道如此,就不該大張旗鼓。
解決問題的方法很多,偏偏自己選擇了最糟糕的一種。
嚴尚祖絕對不是性子膽小。對黑暗荒野上的人來說,“尊嚴”兩個字一錢不值。
可他內心深處仍然存在著一絲蠢蠢欲動的期盼。
萬一我猜錯了呢?他不是喚火者。
不是不可以當眾認錯,可那樣一來,就意味著自己在碎骨幫的威信與顏麵徹底掃地。
思慮良久,嚴尚祖麵部勉強擠出一絲凶狠,右手持刀指向正前方,問“是不是你殺了王超?”
這問題實在太多餘了,然而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做無用功。
王超?
這名字對淩子涵來說很陌生,他皺起眉頭思考片刻,很快從腦海深處翻出那個姓王的中年男子影像。
“沒錯,是我殺的。”他好整以暇地站在那裡,腦子裡卻飛快計算著對方可能的出手角度與自己逃避的方位,同時解釋“他不守規矩,要我額外給他三個銀角的進山費。”
廖秋也從人群裡走出,與淩子涵並肩站在一起,衝著嚴尚祖大聲怒斥“你們碎骨幫做事不講規矩。我們已經花錢買了通行牌,你們為什麼還要額外收錢?”
嚴尚祖被他說得有些惱羞成怒“就為了這點兒事情殺人,你們覺得碎骨幫很好欺負嗎?”
淩子涵笑了,這次的微笑發自內心。
“聽你的意思,那應該是我們活該被勒索,活該被欺負了?”
他察言觀色,看穿了嚴尚祖心中發虛且不確定的成分。
之前在路口釋放火球殺人雖是不得已而為之,某種程度上也是淩子涵故意彰顯實力。
他以為碎骨幫知難而退,這事兒算是過去了。
沒想到對方竟然步步強逼,一直追到崖子鎮。
不等嚴尚祖開口,淩子涵仰起頭,揚起自己的右手,在半空中緩緩活動著五根手指。
“要打一架嗎?”
他用冷傲的語氣追加籌碼“或者你覺得我這個人斤兩不夠,想要自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