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莊生心裡仿佛被什麼東西觸動，低聲笑了出來。
“嗨，你不懂，任何東西都是會變的，那個年代美國的生活多好？那裡有最先進的科技，有最時尚的商品，有最舒適的生活品質，有最優越的身份認同。人人都想削尖腦袋往美國擠，成為美國公民就是全世界的人上人！”回過神，李莊生嘿嘿一笑。
“美國是天堂嗎？”林月花反問。
“不是，當年不是，現在不是，將來更不會是。對於普通大眾而言，那裡將成為一個社會撕裂、種族歧視、毒品泛濫、民粹橫行、暴力肮臟的地方……你現在可能不信，現在的我也不會信，但這世界就是這麼奇妙，《易經》上說亢龍有悔，盈不可久。美國成立兩百多年，獨步天下也好幾十年了，現在是時候進入周期律了。”
談及美國，李莊生又忍不住發揮鍵政人的本色來，一陣高談闊論。可惜如今的他沒有對手，明明精準地知道未來十年的趨勢，卻沒有對手能讓他儘興，這是鍵政人最痛苦的事情。
林月花臉上露出一絲懵懂的神色，隨即又不假思索：“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但就算美國是天堂……男主女主也該一起去，或者一起不去。分開的話，就算在天堂裡那也不是天堂了。”
“所以說伱太天真啦，在實打實的利益麵前，愛情也是會變的。給你一百萬讓你離開你喜歡的人，你不離開？那給你一千萬呢？一千萬現金擺在你麵前哦，那是你十個書包可能都裝不下的百元大鈔！”
“給我一億也一樣！”
“說誰都會說，但真要麵臨抉擇的時候，你就會知道，自己的利益永遠排在第一位啊。曾經喜歡得不得了的對象也會覺得厭惡，曾經瞧不上的路人甲也會和他結婚……”李莊生目光幽幽，嘴角咧起輕諷的笑，“你說，人為什麼永遠不能和自己最愛的初戀結婚呢？明明喜歡的不得了，那麼熱烈地渴望永遠在一起。嘿，你說那個路人甲……”
林月花靜靜地等了許久，久久沒有下文。
他是在說電影裡成冬青和蘇梅的事情麼？感覺，對方好像又意有所指。
林月花堅定地再次表明自己態度：“反正，如果我是蘇梅，我留學之後會回來報效祖國然後和成冬青一直在一起！”
“你太小了，還不懂。其實現實是很無情的，是最鋒利的軟刀子，不知不覺能改變所有的東西，包括愛情？”
“能有什麼現實因素？”
“你沒談過戀愛，等你談過就懂了……嘿嘿，想不到你還是個戀愛腦！”
嘴上揶揄著林月花，但其實李莊生也不太懂什麼現實因素能改變人和愛情。畢竟他沒真正談過戀愛，和胡夢蝶在一起是小孩被哄著過家家，而離婚也不過是遭受了來自現實突如其來的惡意暴擊。
林月花不滿地皺眉，她沒聽說過戀愛腦這個詞，但能聽出李莊生聲音裡透出的調侃。
“我認為，能分手的都不是真愛！”林月花斷定。
“那你關於真愛的界定還挺模糊的。”李莊生委婉。
“我覺得，要麼不愛，要麼認定一個人就愛到底！”
或許是被李莊生的“抬杠”激怒了，林月花難得地主動聊起“愛情”這種本不該高中生談及的話題。
“你太天真啦，什麼喜歡，什麼愛情，絕大多數都是一地雞毛。煩死了，這種東西。你知道蘇梅為什麼和成冬青交往嗎？因為成冬青是個舔狗，而蘇梅正好缺少一個對她無微不至的舔狗。為什麼後來兩人分手了？因為蘇梅有了對她而言更好的生活和未來，而那時的成冬青給不了。蘇梅確實不愛成冬青，你看她有像成冬青愛她那樣愛他嗎，人家去美國的時候一樣頭也不回，和他交往是權衡利弊，和他分手也是權衡利弊。女神和舔狗的愛情就是這個樣子的，她和你在一起隻因為還沒有遇見對她更好的人，一旦遇見，你肯定也會是踏板，你總不能阻止她奔赴更好的人吧……哦，不過也不用同情成冬青，這是舔狗應得的，舔狗活該不得好死。”
林月花聽得愈發不爽，李莊生說的每一句都讓她很不爽，但她確實沒有戀愛的經驗，想要反駁也不知道從何下口。隻好動用最原始的手段說服他，比如邦邦兩拳，不夠就再來兩拳。
李莊生被打得抱住狗頭，終於住口了：“錯了錯了錯了。”
林月花這才滿意地停下。
李莊生住口的原因，是他意識到跟林月花說這些不太妥當。沒人會喜歡聽這些，尤其是一個情商極低的書呆子高中生，更不可能聽懂。
畢竟是一位能被全班同學敬而遠之的大學霸，哪怕是當年的李莊生也能站在情商的高地上俯視她。
李莊生咳嗽一聲，轉移話題：“不過你還挺愛國的嘛，居然還想著報效國家。”
“國家對我很好啊，我的獎學金還有我家的……”林月花說著，湊近李莊生，有些忸怩地壓低了聲音，“低保，也是國家給的。”
李莊生笑眯眯：“我小時候看過《風雨哈佛路》，這應該每個學校都會放吧，很勵誌感人，一個底層的美國小女孩考上了最頂尖的大學，完成階級跨越。但是在中國，每年都有無數個貧困學生考上頂級大學，隻是他們絕大部分人都沒意識到自己正是這部電影裡的主角，也沒想到這在全世界的範圍內是個怎樣的奇跡——要知道即便是《風雨哈佛路》的主角，如果最後沒有拿到《紐約時報》的全額獎學金，哪怕她曆經千辛萬苦被哈佛錄取，也將會負擔不起那天價的學費而不得不放棄入學。”
“你是，在說我麼？”林月花眨了眨眼，“我覺得我沒她那麼慘。”
“確實，在我們這兒，隻要你願意讀書成績好，基本都能一路通關……不碰到意外情況的話。”
李莊生記得林月花中考是全縣前一百進的星鵬，為了留住她，學校不僅學費全免，每年還給她六千塊錢獎學金。李莊生有幸花過其中兩百。
“我是說，我有你。”林月花抿嘴一笑，但話既出口，她便意識到這話似乎有點“不合時宜”的曖昧，又連忙補充，“這樣的朋友。”
幽黑的教室裡，林月花少見的臉紅了。所幸，這個時候，旁人看不見。
還有一章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