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泉在筆記本的注釋下方才明白了李愛國的用心,心頭湧上了感激之情。與此同時,他覺得有點羞愧,這位質樸的人顯得有些尷尬不已。
實際上,這隻是李愛國隨性之舉。他們此行已將部門的招牌打響,不妨在遵守道德底線的前提下順帶關照下親朋好友也不失為好事。
李愛國作為火車司機,並不苛求特殊的休息環境,況且這次房間的布置是由主任特意向最好的招待所提供的。瀏覽一圈後,他欣然同意接受這份照顧。
一切安排就緒,助理從外麵匆匆進來說道:“食堂那邊已經做好午餐,一切都準備就緒了。”
“李兄弟,快點過來,今天中午我非得好好敬您一番,彌補我們之間的誤會。”主任殷勤地說道。
“章大哥,客氣什麼,我們痛痛快快吃一頓,下次回京城時,再請你們。”
“一定,一定。”
李愛國天生熱情,章科長則性情豪爽,兩人一來就被彼此之間的兄弟關係吸引。當一行人步入食堂時,氣氛已開始升溫,“大哥”和“小弟”的稱呼頻繁出現。
當時的礦場食堂,沒有包間這種奢侈的配置。廚師們臨時找了幾張桌子擺放在大廳的一側,整齊地擺放了幾隻裝滿菜肴的鐵皮飯碗盤。
眾人入席後不久,一胖乎乎的廚師端著托盤上前,請客人品嘗美食。托盤上裝有數隻瓷質的茶壺,裡麵滿滿的都是燒開後的酒。
李愛國酒量頗好,並未引起太大注意,但董工和劉明善幾人的表情則明顯變得凝重起來——那是麵對大量白酒的準備態度,這瓶分量至少有一斤!
酒桌之上,在一番歉意後,章科長端起茶壺說道,“這次,是我林西礦未能做到儘職儘責,導致眾家勞力未能全速展開工作。在這裡,請允許我正式致歉。”
話音落下,章科長一口氣連飲數口,仿佛瞬間將茶壺內的所有熱湯灌入自己的喉嚨,展現出驚人的耐受度。“幾位賢達,現在我必須親自為您們的損失表達歉意。”
聽完後,李愛國高揚拇指說道,“章大俠酒量果然了得。”
他也舉起茶壺,準備放到嘴邊,這時遠處卻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像是在迅速靠近這裡。隨著聲音的逼近,一道身穿工裝、步伐匆忙的身影闖入視線。
這是一位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從他略顯匆忙的動作和滿是煤炭灰塵的工裝衣褶可以判斷出他可能就是劉清泉的大表哥。雖然衣裳表麵沾滿了臟汙,不過最讓所有人注意的還是他身上和手上留下的黑漬,那些是油漬——令人好奇的是為什麼會是油膩而不是煤塵。
林西礦區的小食堂內。
腳步聲漸近,是張洪山大步流星般闖進來。
他的手心反複揉搓,那略黑並帶有點粗糙的臉頰,透射出些許歉疚的神情。憨笑說道:“對不起,修複機械設備耽擱了一些時間。”
聽到這話,坐在對麵的劉清泉起身,為旁邊的兩人進行了介紹,“這就是我的大表哥,張洪山同誌。”
原本對李愛國不甚熟悉張洪山,並不認識後者。但他似乎認識身旁的章科長,隨即直起脊梁挺身而說,“尊敬的領導們,我是第六號井的第三個鑽井小組負責人——一台采煤機械的操作者,同時擔任十二個自主生產和協作合作社的副主任。”
對於“采煤工人”,以及“自主生產和協作合作社”這樣的描述,李愛國有所耳聞——前者指的是駕駛采煤機械從事挖煤工作的工人;而後者,則涉及到一種全新的工作方式——合作社的自我管理和分工。
李愛國正欲詢問更多,這時章科長似是意識到了麵前這個人的身份:“原來是你!當年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承包製度’,勇於擔當外來勞務角色的人!”
&34;其實,鬆才是那個第一人,隻是因為遭遇了包工大櫃指派的地痞惡霸的傷害。&34;張洪山抓撓了一下頭,呈現出憨厚的笑容,接著說。
&34;青鬆是位優秀的同事,解放前我們就一起參加過地下培訓班。&34;
章主任同樣身為老一輩西區人士,在提到鬆時不禁露出了惋惜之情。
老廚子再次端來一隻金屬保溫飯盆裝的酒,眾人喝了個痛快。
空氣中的沉重感迅速彌漫開了。
董工及劉明明擔心飲酒後身體不適,早些退到了一旁;
劉清泉、老鄭,以及張洪山也都顯得一時不知所言才說些什麼是好。
李國愛輕輕地抿著酒,打破了沉寂:&34;章叔叔,&39;包工大櫃&39;到底是什麼意思?&34;
&34;忘記給您解釋這件事了。&34;章主任喝了口酒,心情稍許好轉:&34;在解放前,煤礦中的老板並不會直接雇傭礦下工人,而是將礦下的生產和經營分段承包給名叫&39;包工大櫃&39;的角色。
這&39;包工大櫃&39;雇傭工人們之後,對外部社會公開招聘勞動者,這稱之為&39;外工&39;。
成為了外工,就不僅僅隻是受到‘包工大櫃’從中抽取傭金,以及勒索各種費用的問題了;還得不斷為他們做各種各樣的額外事情——這就是所謂的&39;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