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勾踐滅掉了吳國之後,在文台之上置備酒宴,大宴群臣,共慶滅吳之功,樂師們也作曲高歌,頌揚勾踐滅吳的功德。然而,在歡愉的氣氛之中,勾踐卻毫無喜色。範蠡了解勾踐,他這個人隻愛土地財物,不吝惜臣民百姓的死活,即使現在亡國之恨已報、國家富強安定,他依然不會滿足。
果然,越王勾踐殺死了吳國的奸臣伯嚭,穩定了越國的朝局之後,便要求範蠡、文種繼續幫他完成稱霸中原的偉業。範蠡早已看出越王勾踐可以共患難,卻難以共安樂,於是給勾踐寫了一封辭信說“我聽聞主上心憂,臣子就應該替主分憂;主上受到屈辱,臣子就該死難。從前在會稽之時,君王受辱,而臣之所以不死,是為了替主報仇雪恨。現在君王已經雪恥,我請求治臣使君王當年在會稽受辱之罪。”
越王勾踐看到範蠡的信後,就立即召見他,問道“現在你功高位尊,無所憂患,正是儘享富貴的時候,為何輕言放棄呢?”範蠡則搪塞掩飾,不肯正麵回答。勾踐則先是泣涕挽留,不成又加以威脅,說“你要是真走了,我就殺了你的妻子!”範蠡早已堅定離開越王之心,軟硬不吃,於是對勾踐說“君子應該適應形勢,有計劃而不急於成功,死了也不怕彆人猜疑,內心也不覺自欺。我辭退而去,我的妻子又有什麼罪過呢?”於是,範蠡毅然而去,泛舟於三江五湖之上。據說,越王勾踐在範蠡走後封給他妻子土地,還鑄了他的金像立於座右,以顯示不忘舊故,並早晚相與論政。
範蠡隻對其家人說出了離開越王的真正原因。他說“盛名之下,其實難久;人不知止,其禍必生。勾踐可與共患難,難與同安樂,這樣的君主豈能輕信?”他的家人因為不想放棄眼前的榮華,便說道“富貴得來不易,眼下正是再進一步的時候,機不可失啊。”
範蠡長歎一句道“人的一念之差往往決定著生死福禍。若為貪念所係,就悔之不及了。”他帶著家人從海路逃到齊國,改名換姓,再創家業。範蠡頭腦聰明無比,他經營有方,不長時間,便富甲一方。齊王聽說了他的才能,便任他為相。範蠡的想法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他憂心地說“治家能積累千金,居官能升至將相。若不思退,凶險馬上就會降臨。”
範蠡退回了相印,又決定散儘家財遠走。他的家人苦勸不止,便說“這是我們辛勞所得,不貪不占,為何要白白送給彆人呢?”範蠡開口說“人貧我富,人無我有,若隻取不施,恃富不仁,何不放棄呢?”他把家財分給好友,來到陶邑過著隱居生活。
初到陶邑,範蠡不顧家人的埋怨,自覺無比快樂。時間一長,範蠡又思治業大計。他的家人帶有怨氣地說“人人思富,個個求財,你富不珍惜,口言錢財無用,今日何必再言此事?錢財有那麼好賺嗎?”
範蠡輕鬆一笑說“窮富之彆,在乎心也。隻要有心,錢財取之何難?”範蠡認為陶邑位於天下的中心,四通八達,正是交易的好地方,他於是以經商為業,求取利潤。範蠡的經商謀略也是超群的,沒用多久就又積聚了巨萬資財,成了當地首富,號稱“陶朱公”。
範蠡在將要離開越國之前,曾經找過文種。範蠡對文種說“越王將來是會要誅殺你的,你也應該隨我一樣,及時退隱。”但是文種不以為然,不相信越王會殺他。後來,範蠡還寫信給文種,跟他講“飛鳥射殺完了,好弓就要被收起來;狡猾的兔子獵殺光了,獵狗也就要被烹殺了。越王的脖子很長,嘴尖得跟鳥嘴一樣,如此相貌隻能夠共患難,而不可以共享樂,你為什麼還不離開呢?”但範蠡不管如何苦口婆心、忠言逆耳,終究是口說無憑,文種怎樣都不相信。
自從範蠡不辭而彆以後,一批以前的越國舊臣也紛紛離開朝堂,留下的大多也漸漸疏遠勾踐,文種見形勢不好,便也常常稱病不朝,怠慢朝政。果然,有人向勾踐進讒言說大夫文種功高蓋主、傲慢無禮,背後又暗地裡結黨營私、意圖謀反等。
儘管文種向勾踐百般解釋,但是勾踐卻一直不信任文種,終於有一天,越王勾踐將一把寶劍賜給文種,命令道“你曾經教給寡人七種打敗吳國的計策,寡人隻用了其中三種就攻下了吳國,你就帶著剩下的四種計策去替死去的先王出謀劃策吧。”文種此時方才醒悟範蠡的勸告,但為時已晚。文種隻能對天哀歎道“身為楚國南陽之宰,終為越王之罪囚,後世忠良,定要以我為鑒啊!”言畢,憤然持劍自儘。
範蠡深知“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所以求得功名加身之時,就能夠急流勇退,果斷舍棄那些不能長期擁有的身外之物,從而保住了自己的性命,過得從容灑脫,這也正是範蠡高人一等的謀略吧。而大夫文種不聽範蠡的勸告,貪戀權位,對越王勾踐的殘忍和胸懷認識不足,最後落得賜劍自刎。範蠡與文種的這兩種結局也時刻警示著人們,要順應時事,急流勇退,做出正確的判斷與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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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春秋霸主——勾踐
越國吞並吳國之後,國土比原先增加了一倍,占據了今天江淮及錢塘江地區的大片領土,國力也驟然增強。越王勾踐在報了亡國之仇,消滅了吳國之後,也開始積極尋求霸業,並像吳王夫差一樣北上爭強。
越王勾踐在與中原諸侯交往中,正式聘魯,還乾預了邾國的王位之爭,可見越國在諸侯中的強勢地位。同時,越王勾踐還主持了徐州會盟,儼然成為了新的霸主。《史記·越王勾踐世家》中有這樣一段記載,越王勾踐“以兵北渡江淮,與齊晉諸侯會於徐州,致貢於周元王,王使人賜勾踐胙,命為伯。勾踐還江南,以淮上地與楚,歸吳所侵宋地於宋,與魯泗東方百裡”。由此可見,此時的越國,已與齊、晉這樣的大國平起平坐,彰顯大國風範。越國的軍事實力也稱雄於江淮之間,東方諸侯都來向越王朝賀。越王勾踐於是建立起賀台,勾踐至此也號稱霸王。
雖然春秋時期的重要史料《左傳》中並沒有記載越國的徐州會盟一事,但是在其他幾部年代較早的文獻中,還是提及了越國稱霸的事情。據《國語》中記載,“越滅吳,上征上國,宋、鄭、魯、衛、陳、蔡執玉之君皆入朝”。另據《淮南子·齊俗訓》中記載“越王勾踐……勝夫差於五湖,南麵而霸天下。泗上十二諸侯,皆率九夷以朝。”而《吳越春秋·勾踐伐吳外傳》中也明確指明了越國號令各國諸侯參加會盟,“勾踐乃使使號令齊、楚、秦、晉,皆輔周室,血盟而去。”從這些文獻資料中可以看出,越國已經與齊、楚、秦、晉這樣的大國平起平坐,甚至還在交往中占據上風,越國的霸氣自然而現。
要注意的是,越王勾踐在將要滅吳之前就彰顯了他稱霸的野心。根據《左傳》中的記載,在魯哀公二十一年(公元前474年)“夏,五月,越人始來”。而晉朝人杜預在對《左傳》的注疏中認為“越既勝吳,欲霸中國,始遣使適魯。”按照杜預看法,越國是在即將要戰勝吳國之前,就積極籌備起稱霸中原的計劃,因而才派使者出使魯國,加強往來。而魯國一直是遵從周禮的國家,因而在春秋各國中具有重要的地位,越國與魯國加強交往也是在努力擺脫自己與當年吳國類似的文化處境,希望得到中原諸侯的認可。
在徐州會盟之後,越王勾踐還再次顯示了他的稱霸決心與越國的超強實力。由於秦厲共公沒有聽從勾踐的號令參加會盟,因而勾踐決定率兵攻伐秦國。《吳越春秋·勾踐伐吳外傳》對這件事是這樣記載的,秦厲共公“不如越王之命,勾踐乃選吳越將士,西渡河以攻秦。軍士苦之。會秦怖懼,逆自引咎,越乃還軍。軍人悅樂,遂作河梁之詩。曰‘渡河兮渡河梁,舉兵所伐攻秦王。孟冬十月多雪霜,隆寒道路誠難當。陣兵未濟秦師降,諸侯怖懼皆恐惶。聲傳海內威遠邦,稱霸穆桓齊楚莊。天下安寧壽考長,悲去歸兮何無梁。’自越滅吳,中國皆威之。”
從《吳越春秋·勾踐伐吳外傳》的這段敘述中,可以知道越王勾踐曾率兵準備攻伐秦國。可能是由於秦國懼怕了越國的軍事實力,因而向越王引咎自責,越軍才沒有與秦國打起來。而從越軍的歌謠中也可以看得,越國長年征戰,士兵們已經苦戰久已,因而也都不願長途侵秦,這可能也是越王決定撤軍歸國的原因。但不管怎樣,越國在滅了吳國之後,實力大增,已然威震各國諸侯。
此後,越王勾踐為了鞏固已得的霸業,於是將國都從會稽遷到了山東琅琊,試圖以中原諸侯的身份號令群雄。此時已是春秋末期戰國初期,越國因此成為了春秋時期最後一個霸主。
越國滅吳,吳越爭霸的結束,已經宣告了春秋時代大國爭霸的結束,中國春秋時期的曆史也步入尾聲。越國的強盛、繁榮與稱霸則可以看做是春秋時代的最後一吼,而它的衰落、分裂與消亡則可以作為戰國時代來臨與興起的一曲悲歌。越國站在了時代的轉換點上,而越王勾踐的一代偉業,也一直被人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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