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遇總是留給又有才又乖的人,漢成帝知道他才高,召他去宣室,谘詢政事。王嘉命好,進入宣室,皇帝問政事;賈誼命苦,進入宣室,皇帝問鬼事。皇帝青睞有加,王嘉自此接連被提拔,先後做過郡守、大鴻臚、京兆尹、禦史大夫。劉欣手上無人,王嘉才高如此,命好如斯,就讓他當丞相。
敢於堅持自己意見的王嘉,因為他可以為了職位而不要命,這是敬業精神的最佳表現。然而,皇帝不需要敬業精神,皇帝喜愛馬屁精神。劉欣將詔書給傅晏,傅晏看後心痛,但不敢說話。王嘉敢捅馬蜂窩,傅晏傳給王嘉。王嘉在官場混了好些年,一看就明白了。
王嘉聯合禦史大夫賈延上書,反對封董賢為侯。王嘉不會作偽,奏疏寫得更直白我們知道皇上想封董賢為侯,封賞其他人隻是陪襯,不用裝了。我們不會作偽,一句話,不同意封董賢為侯。如果說董賢揭發劉雲有功,我們要看證據,需要原始材料。王嘉還威脅劉欣說,如果看了原始材料後,朝臣都不能反對封董賢為侯,朝臣隻能認栽。一旦董賢被封為侯,假如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朝臣一定不會責怪劉欣。
其實,王嘉的所作所為是在提醒劉欣。王嘉旨在讓劉欣想到當年受劉恒寵愛最後卻貧死的鄧通。可是,在劉欣看來,王嘉提醒是假,威脅皇帝、詛咒董賢才是真。為了封侯這樣一件小事,王嘉擺明將自己的腦袋往劉欣的刀口上撞。王嘉決定硬碰硬,劉欣身為皇帝自然不會懦弱。
王嘉正直得近乎頑固,對於活在戀愛中的人隻能哄騙,不能硬碰的道理,他並不懂得。硬碰硬的結果就是劉欣強製下詔,封董賢為高安侯,封孫寵為方陽侯,封息夫躬為宜陵侯。
天下是劉欣的囊中之物,封爵封侯完全看劉欣自己的意誌。他在做決斷的時候詢問王嘉,不過是做做樣子。
為了董賢,劉欣不惜激怒朝臣強行封董賢為侯。封人為侯是小事,重要的是劉欣打破了規矩。劉欣隨意打破規矩,誰也不能保證劉欣不會將皇位讓給董賢。
一時之間,董賢成為眾矢之地。
眾人矛頭直指董賢,董賢隻能抓一隻替罪羊。
未來的路還很長,為了走好,董賢決定先抓對自己威脅最大的人當替罪羊。董賢覺得,對他威脅最大的人,是傅晏;傅晏也覺得,對他威脅最大的人,是董賢。恰似宿敵重逢,兩人都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回憶往事,劉欣稱帝後在傅昭儀的管束下,使出吃奶的勁,漸漸將王氏集團逼出長安。王氏集團撤軍後,朝廷高官進行人事重組,傅氏勢力陡然膨脹,就像一隻大氣球,高高飛在長安上空。品行最好的傅喜不喜歡政治,被傅昭儀打入冷宮。傅喜走後,傅晏就是傅氏集團中最有發展潛力的成員。曾記否,自劉欣準備封董賢為侯起,傅晏就想與董賢大戰三百回合,一決高下。
作為男寵勢力的最大代表,董賢一心研究政治,知道淳於長因遲出一招,被王莽打入大牢。董賢吸取前輩淳於長的教訓,先發製人,說天空出現日食,不能說他是禍根,因為禍根另有其人,就是傅晏和息夫躬。狹路相逢,勇者必勝,董賢先出一招,占了兩成上風。
自被寵幸以來,這是董賢第一次出招,而且是為了自身安全才出招,似乎很合情理。董賢說話,也不是胡扯,因為日食發生當天,恰逢傅晏準備領軍出塞。懂新聞的人都知道,董賢紅得發紫,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眾人將焦點集中在董賢身上,自然顧不到某些正在發生的大事,甚至是正在悄悄地改變曆史的大事。如果不是董賢反戈一擊,邊塞可能又要再起烽煙了。
自美女王昭君出塞和親後,大漢的北方邊境安靜了三十年。從公元前33年到公元前3年這三十年,大漢的軍隊沒打過一次仗。公元前3年,嗅覺特彆靈敏的息夫躬借匈奴單於稱病不朝一事,想提升自己的政治身份。息夫躬想弄得熱鬨些,就找到無能但有身份搞熱鬨的傅晏幫忙,兩人狼狽為奸,準備大乾一場。
自王昭君和親起,匈奴年年前來朝拜,第十八任單於突然稱病不朝。息夫躬說匈奴在搞陰謀,懷疑烏孫國有叛將聯合匈奴,準備造反。漢朝是烏孫國的保護國,烏孫國處在漢朝與匈奴之間。息夫躬引用“上兵伐謀,其次伐交”之言,建議劉欣出兵,先下手為強。息夫躬是一位會打政治幌子的高手,他的用詞都是“懷疑”、“推斷”等模糊詞彙。
漢朝有三十年沒打仗,息夫躬突然建議出兵,他的政治身份一定陡然提升。息夫躬言傳身教,好多政治家都借用這一招,猛然提升身份。朝堂沒用能人,但並非人人都是傻瓜。左將軍公孫祿以身家性命擔保,保證匈奴決無二心。
陷入戀愛的人都想表現自己,大漢三十年沒打仗,劉欣想破這個例。朝臣不同意出兵,劉欣單獨召見息夫躬。息夫躬退而求其次,說即使不打仗,派一支軍隊到邊塞,查查防禦工事,檢修軍備,威震邊疆也好。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夾在王氏集團和傅氏集團中間,劉欣覺得自己不是當皇帝,而是窩在風箱裡當老鼠。樹立皇威,劉欣做夢都在想。劉欣招丞相王嘉,問他是否同意舉行軍事演練,王嘉一口拒絕,說息夫躬隻會拍馬屁,混淆視聽。王嘉連續抬杠,劉欣實在忍無可忍。隻要劉欣有機會,王嘉必死。
劉欣封董賢為侯王嘉抬杠,劉欣欲發兵匈奴,王嘉一口否定。這樣一下激起了皇帝的叛逆心理,非要硬來。但凡王嘉不想讓劉欣做的事,劉欣非要做不可。如果王嘉知道政治是一門藝術,他早就該退出遊戲了。皇帝都發怒了,丞相還拚死拚活,形如找死一般。
公元前2年,正月初一,劉欣封孔鄉侯傅晏為大司馬,兼任衛將軍;封陽安侯丁明為大司馬,兼任驃騎將軍。劉欣沒有政治能力,竟然封兩位大司馬,弄出了政治上的大笑話。就在這兩個沒有出息的家夥出軍邊塞當天,天上的太陽突然不見。太陽不見了,用專業術語說就是發生日食。
正當眾人對日食之意的解說紛亂之際,為了自保,董賢抓住這個時機,說傅晏和息夫躬蓄謀挑起戰爭,惹怒上天,激起民怨,因而發生日食。
為了愛人董賢,劉欣罷免傅晏,將他踢出長安。董賢首次大戰,在愛人劉欣的裁判下,勇奪冠軍。
有的人被整死,有的人卻被氣死。傅昭儀大概就是被氣死的。首先,她的對手是手握權力的王政君,無論如何,她都比不上;其次,她所領導的傅氏集團非常畸形,有能力的不喜歡政治,沒能力的隻有被人整的份。
正月十一,能見大場麵的傅晏被踢回封地;正月十七,傅昭儀氣絕身亡。王政君優雅地坐著,對手不戰而死,這是政治鬥爭的最高境界。隻有鳳凰,才能進入此等境界。傅昭儀不過是落地的蘆花雞,跟鳳凰鬥了那麼久,也算是能耐了。
孫子劉欣聽話,傅昭儀更有福。傅昭儀死後,劉欣尊稱傅昭儀為孝元傅皇後,還將她與劉奭葬在一起。王政君是漢元帝的正妻,因為其子一直沒有孩子,王政君便主張過繼劉欣為自己的孫子。劉欣當皇帝後,一心打擊王氏集團,將王莽踢出長安,此時的王氏集團如一個氣球突然癟了。
劉欣說,生則同床,死則同穴,這多麼恩愛;王政君說,生能同床,死不能同穴,這何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