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來忠奸都難辨,除非是二者並存於世。要麼忠臣滅了奸臣,要麼奸臣害了忠臣,要麼相互妥協,相互掣肘。漢光武帝劉秀號稱“以柔治天下”,這裡所謂“柔”就是對統治集團儘可能地給予寬容籠絡,而不是嚴苛刑罰的製約,其中手段之一就是皇室與功臣宿將的家族聯姻,用婚姻關係來維係政治關係,企圖借此鞏固劉氏統治。因此,東漢王朝選皇後不出竇融、鄧禹、馬援、梁統等功臣的家族之外。可是,劉秀這種做法,適得其反,不僅沒有達到鞏固皇室的目的,反而在皇帝身邊培植了一種侵蝕皇權的強大的外戚勢力。東漢王朝自第四個皇帝起,就開始了外戚專權的局勢,這以後,皇帝的廢立直接間接都為外戚所左右。當然,沒有任何一個皇帝願意甘當外戚的傀儡,這便為宦官勢力的崛起了土壤。宦官外戚左右朝局,漢代選官製度便就此形同虛設,士大夫階級當然不會束手待斃,於是三方勢力彼此角逐,演繹出整個東漢中晚期帝國前進的脈絡。
外戚、宦官、士大夫,這三方勢力各具特色,相互製約。人們往往會更多地偏向於士大夫,認為他們正直、有氣節,應該掌權;其次則有一部分人認為在皇帝羸弱、不堪大用之時,外戚輔政也是唯一而有效的選擇。但卻極少有人希望宦官可以榮登九五之尊。世人總是抱著一顆敵視的心看著宦官。這當然不能責怪世人,而應該從宦官的本質看看,他們為何會招人敵視。
因此,在當時而言,梁商作為一個比較有節操的官員,是難以被宦官所容忍的。漢順帝劉保就是在十九個宦官的支持下,才得以擊敗閻姬,得承地位。此番大事既成,宦官當然希望自己能夠獲取皇帝持久的寵幸。此時士大夫階級並沒有較大的勢力,能夠與宦官爭權的人,隻有外戚家族。這些宦官平生沒有什麼大誌,好的則能夠忠君為主,奸的則會害人誤國。隨著梁商的恩寵日盛,這些後宮之中的閒人自然會被皇帝冷落。其實他們隻不過是皇帝的工具,一旦天下定矣,他們便可有可無。對皇帝而言,他們一來不能像外臣一樣在治國帶兵之時為皇帝所用,二來不能像皇後貴人一般為皇帝所念。
可宦官是不會甘於沉寂的。不久,他們就想出了一個辦法謀害梁商,以重新獲取皇帝信任。
順帝永和四年(公元139年),中常侍張逵、蘧政等人一起合謀,誣陷梁商和另外的兩個中常侍曹騰、盂賁,說他們積極動作,聯絡朝中大臣和某些王子,欲廢掉順帝另立新君,於是請求皇帝下令,逮捕梁商等人,治他們謀逆大罪。哪知順帝不為所動,他雖然昏聵,卻並不糊塗,心中早已明白是非黑白,對宦官們的心思也可說得上是了如指掌,所以前麵才會將擁立他的十九位宦官廢而不用。見他們言辭鑿鑿,順帝直截了當地說道“眾卿家可知,大將軍父子以及皇後一家都是我的親人,曹騰、盂賁都是我喜愛的人,此番你等來彈劾他們,可有確鑿證據?”
見一眾宦官相互顧盼,順帝頓時胸有成竹地繼續說道“一定沒有這樣的事情,隻是你們都嫉妒他們罷了。”
張逵等人見順帝如此表現,知道自己的謊話敗露,隻是皇帝昏聵無能,一時之間倒沒有定自己胡亂給人安插罪名的罪責,可是這並不代表這件事情一旦為梁商等人所得知,自己幾人會相安無事。如此一想,張逵等人頓時大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乾脆來個先斬後奏。於是,張逵等人急忙命人做了一篇假詔書去將曹騰、盂賁逮捕起來,並關在皇宮之中,這二人也甚得皇帝恩寵,幾人也不敢直接將曹騰、盂賁二人殺害。
不久,這件事情便為順帝所得知,順帝聽說後大怒。這還得了,宦官雖然擁立有功,但如此下去,卻是皇帝萬萬不能忍受的。梁商忙向皇帝進言,救人要緊,先命令宦官李歙趕緊去把曹騰、盂賁放了,再把張逵等人逮捕起來。經過審訊,他們都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可是,這件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因為在張逵等人的供詞之中,還牽連到一些王公大臣,皇帝見此,也猶疑不決,是否要斬草除根。梁商知道,如果真的追究下去,不管是他們是冤枉的還是罪有應得,都會牽連甚廣,如此一來,則朝綱大亂,人心不定。梁商急忙向皇帝上書,勸皇帝“知止安人”。順帝覺得很有道理,便采納了梁商的意見。僅僅將那些證據確鑿、無法辯駁的人繩之於法。
永和六年(公元141年),梁商病重死去,臨終前還不忘叮囑自己的這個恃才傲物的兒子梁冀,要他謹記勤儉,對自己的葬禮不要過分奢侈。皇帝劉保有感於其忠貞,親自到他遺體之前致哀,並賞賜金銀衣物無數,賜予他諡號“忠侯”。
當然,在順帝那個混亂紛爭的年代,受到宦官排擠和打壓的絕對不止梁商一人。梁商位高權重,甚得皇帝寵幸,即使為奸人陷害,也能無所畏懼、不受其害。而人微言輕的張衡就沒有梁商那麼好的運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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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理雙修的張衡
張衡,作為中國封建社會上升階段的科學巨匠,恰如希臘神話中為人類帶來火種的普羅米修斯。不為封建社會那困頓的環境所限製,毅然投身於浩瀚的科學技術之中,他的人格魅力和其聰明才智一樣,在中國的曆史上,熠熠生輝。
早在漢順帝即位之前,張衡就已經久負盛名。漢章帝建初三年(公元78年),張衡出生於南陽郡西鄂縣石橋鎮(今河南南陽市城北五十裡石橋鎮)一個破落的官僚家庭。祖父張堪曾是地方官吏,擔任過蜀郡太守和漁陽太守。張衡幼年時候,家境已經衰落,窮困潦倒之時,家徒四壁,溫飽也難以持續。為了緩解家庭困境,張衡很小就不得不下地務農、入水抓魚。這種生活雖然清苦,卻也是難得的曆練機會,使得他能夠深刻地感受到民生疾苦,逐漸積累了大量的生活常識。再加上他勤奮好學,在地理、天文、數學、繪畫和文學等諸多方麵都表現出非凡的天賦,不久便揚名天下。
他之所以能夠名動天下,主要就是依靠於他的理論著作和實際作品。《靈憲》是張衡的代表作,全麵體現了張衡在天文學上的成就。張衡認為,宇宙並非生來就是如此,而是有個產生和演化的過程。張衡的思想和現代宇宙演化學說的精神有所相通。此外,他還認識到宇宙是具備無限性的,認為人目所見的天地是大小有限的,但是,超出這個範圍,人們就“未之或知也。未之或知者,宇宙之謂也。宇之表無極,宙之端無窮”。宇宙在空間上沒有邊界,在時間上沒有。這當然和如今空間物理學特彆是霍金的大爆炸理論大相徑庭,但是要證明孰對孰錯,卻是千難萬難。
《靈憲》一說還介紹了天地的結構、日月的角直徑、月食的原因、五星的運動、星官以及流星和隕星等相關方麵的知識,雖然在很多方麵,限於當時的視野和科技條件,還存在這諸多缺點和疏漏,但在到當時而言,無疑是世間最為完備的天文學巨著。
南朝梁代人劉昭看罷《靈憲》,不由拍案叫絕,讚頌張衡“天文之妙,冠絕一代”。
著書立說之外,張衡還製造了許多儀器,比如渾天儀和名震古今的地動儀。可惜後來東漢一片混亂,地動儀也遭受魚池之殃,毀於戰火之中。
當然,張衡一生的科技理論和作品實在是太過紛繁複雜,窮一人之功,能夠取得如此成就,實在是叫人歎為觀止。而張衡的為官生涯以及其間所體現的氣節,讓更多的人特彆是古代士族為之讚歎和效仿。
少年之時,張衡就很有文采,古人相信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待得張衡學識飽滿之後,便出外遊學,以增長見識,結識人才。皇天不負苦心人,當他到達京師洛陽中時,終於進入整個漢朝的最高學府太學讀書,並結識了著名經學家、天文學家賈逵的學生崔瑗,並成為至交好友。
和帝永元十二年(公元100年),張衡應南陽太守鮑德之請,成為他的主簿,掌管文書工作。八年之後,鮑德被安帝劉祜調任京師,張衡即辭官居家。在南陽期間他致力於探討天文、陰陽、曆算等學問,並反複研究西漢揚雄著的《太玄經》。一時間聲名鵲起,逐漸引起了漢安帝的注意。永初五年(公元111年)張衡奉詔入京,官拜郎中。
這年,張衡三十二歲,第一次真正地踏上了仕途。
及至順帝即位,張衡連續升遷,先後擔任尚書郎、尚書令。古代士人皆崇尚“學而優則仕”,因此可以說,此時張衡終於實現了他的政治抱負。正應了“好事成雙”這句成語,張衡在仕途上的順利,也讓他在科技上取得了突出成就,十四年的時間內,他完成了他一生大部分的科技成就。到了陽嘉二年(公元133年),順帝見他不負眾望,成績斐然,便將其升為侍中。
眼見這樣一個士人也受皇帝的恩寵日盛一日,宦官們鬥不過梁商,卻也不能讓張衡騎到他們的頭上。然而張衡一直以來,都以勤於政事、愛惜人民、忠於朝廷、達於科學而著稱,要找到他的毛病,還真不容易。
然而,張衡在對待讖緯之風盛行的情況上,卻表現得不明智了。兩漢時期讖緯合流,到順帝之時,天地時常發生災禍,皇帝總是擔心自己帝位不保,宦官們便招來一些儒生,讓他們以自己所學,即以古代河圖、洛書的神話,陰陽五行學說及西漢董仲舒的天人感應說為理論依據,為皇帝預測國運,看看誰人忠誠,誰人有反意。將自然界的偶然現象神秘化,並視為社會安定的決定因素。讖緯被稱為內學,尊為秘經,實際上成了宦官誅除異己、陷害忠良和政敵的工具。
張衡眼見皇帝被蒙蔽,毅然向皇帝上書“國讖虛妄,非聖人之法。”又說“……此皆欺世罔俗……宜收藏國讖。一禁絕之。”此番言論,在當時看來,無異於九天之雷,轟動朝野。宦官見此有機可乘,忙向皇帝進讒言說“張衡無知,誹謗天意,擾亂聖聽,為正法紀,為肅禮儀,理應殺之。”
皇帝愛惜張衡的才華,但是如此做法,難免與朝廷大勢不合,兼且自己的左膀右臂都彈劾於他,自己不對其稍作懲罰,實在難以服眾。
永和元年(公元136年),張衡受宦官排擠中傷,被皇帝調離京師。擔任河間王劉政的相。可是,張衡並沒有就此沉寂平靜,因為現實不讓他從此沉寂。河間王劉政,在當時可謂是臭名昭著,最是不守法紀。驕橫奢侈之風在其屬地上巍然四起,當地豪強皆群集響應。張衡到任之後,對劉政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終於說服劉政改革。
在取得劉政支持之後,張衡嚴整法紀,打擊豪強,使得上下肅然,百姓為其拍手稱快。三年之後,河間王屬地一片太平,張衡見自己已經老了,並且時常患病,便準備功成身退,向皇帝請求歸隱田園。然而皇帝則認為,他實在是個可用之才,但是宮中尚有很多的人反對他,特彆是那些宦官不容於他。便決意讓張衡回京師做尚書(官職遠低於侍中或相)。他正準備應詔,卻忽然得病,不久便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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