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晉中大地已經春暖花開,陽光和煦,空氣芬芳,鳥兒鳴叫,隨處都能看到樹木吐出嫩芽。
divcass=”ntentadv”又是一年春耕的時節,隻可惜太原城的百姓都無法出城勞作,今年春耕大概是廢了。
那麼可以預見的是,今年秋冬的軍糧,大概很難籌集。
至於河東道的百姓就更彆提了,沒有春耕就沒有秋收,到時候難道人吃人?
戰亂一起,所有的一切都變得身不由己。
“興亡百姓苦啊。”
他忍不住歎了口氣,這一波戰亂,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劃上句號。
方重勇離開府衙,召集幾個親信和一幫親兵,來到太原中城的渡口。從這裡上船,可以直接從城內穿過水閘,沿著汾水離開太原城。
眾人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站在門可羅雀的棧橋邊上,等著有人攜家帶口的逃離太原。
等了半天也不見人來,何昌期對方重勇抱拳行禮問道:“節帥,等會有人來,我們是不是收而殺之?”
“不不不,放他們離去便好,不要妄造殺孽。”
方重勇輕輕擺手,很是隨意的模樣,似乎並不在乎那些牆頭草往哪邊倒。
等啊等啊,一直等了大半個時辰,眾人才看到有一群人攜家帶口的往這邊過來,看他們的樣子,顯然都是商量好了的。
方重勇注意到有個人似乎很眼熟的模樣,走近了才發現,此人居然是王維!
王維此刻的官可不小,已經做到太原尹了!是太原城管理民政的一把手!
本來,他做官是不可能來太原的。但因為長安政局紛亂,玉真公主又比較照顧王維,於是讓他回到離自己老家很近的太原城為官。
王維祖籍河東蒲州,蒲州距離太原並不算很遠,回家探親也很方便。
沒想到,王維居然要跑路!
“王府尹,你這一去,將來想再複起為官,可就是難上加難了啊。”
方重勇發現王維孑然一身,連個子侄都沒有。而他身後那些人好像都各自有伴,跟他並不是一路人,所以麵露疑惑勸說道。
“方節帥高義,王某現在隻想回蒲州老家,隱居田園,如此而已。
至於戰亂平息後如何,也不怕節帥笑話,某已經厭倦了官場傾軋,這官不當也罷。
還請節帥高抬貴手。”
已經年近六旬的王維,頭發胡須早已花白,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看上去都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此刻他身上已經沒有穿官服,而是套著一件粗麻布的袍子,顯得相當落魄。
王維身後一眾官員,基本上都是太原府本地官員。他們當中很多人都想離開太原逃難,隻是之前被顏真卿的禁令嚇得不敢動彈。
今日驚聞方重勇居然“網開一麵”,這些人便攜家帶口的前往城中渡口。
這一去,基本上就是跟仕途說永彆了。當然了,他們若是跑皇甫惟明那邊,說不定還能混個一官半職。千人千麵,各人心中的打算都各有不同,方重勇也無從辨彆。
“諸位,漕船在本節帥身後,上船後,船夫會送你們到雀鼠穀。
此地水急水淺漕船不能通行,之後你們自便吧。”
方重勇大手一揮,示意王維等人上船,並未阻攔他們當中任意一人。
“節帥今日厚恩,隻能來世再報了。”
王維長歎一聲,想起了自己這輩子坎坷的仕途,還為情所困,簡直一事無成。
心中的抱負,也隨著歲月的蹉跎,而煙消雲散。
他心中百感交集,不敢再看方重勇,連忙上了一艘漕船,身影消失在船艙的入口處。
等所有人都上船後,漕船緩緩離開城內渡口,沿著汾水,朝著南麵而去。
“節帥,太原尹都跑了,這太原府還守個屁啊,不如我們帶著大軍直奔長安吧!”
何昌期湊過來小聲抱怨道。
“若是現在回長安,包括你我在內,銀槍孝節軍一眾將校皆要人頭落地。”
方重勇麵色淡然說道。
他看著遠處的夕陽染紅了汾水,感受到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悲壯。
“節帥,這如何使得?”
何昌期嚇了一跳,他還真不覺得基哥敢對他們痛下殺手。
“聖人之所以叫聖人,便是因為他心狠手辣,毫無顧忌。
人不狠,站不穩。你們隻是手狠,而他則是心狠,你們比他差遠了。
懂麼?”
方重勇都懶得跟何昌期解釋什麼叫“權術”了。這幫丘八很多時候,就是想問題想得太天真!
“就算這樣,也太便宜這幫人了。要是換了我,一定要收一筆錢,誰給錢就讓誰走!”
何昌期憤憤不平的說道。
他覺得方重勇實在是太好說話了,那幫軟骨頭,大家要守城了,他們先跑路。
簡直死不足惜!
何昌期最是看不慣這樣的人!
“他們當中,一定會有人把太原城的城防部署泄露給皇甫惟明。
所以我們真正的部署和計劃,就不會被泄露出去了。”
方重勇眼中寒光一閃,慢悠悠的說道。
“哈?”
何昌期聽得雲裡霧裡,搞不懂方重勇到底想乾啥。
……
哢哢哢哢哢哢!
帶著令人牙酸的聲音,相州鄴城城門大開!
一位年近八旬,穿著紅色官袍的老人,在杜甫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他被人引到皇甫惟明麵前,對其叉手行了一禮。隨即杜甫將相州府衙的印信等物,交給後者,然後退到一旁不說話了。
“老朽想帶著不願歸順皇甫大帥的人離開相州前往洛陽,不知道大帥能不能接受呢?”
這位老人用渾濁的眼睛打量著皇甫惟明詢問道。
他叫王燾,是相州刺史,更是一位赫赫有名的醫生。
皇甫惟明連忙客套的對其還禮道:“王先生客氣了,您要離開鄴城請自便。若是有其他人想走,也隨意,本帥起兵隻為清君側,扶持榮王登基,絕不勉強各位。”
王燾連忙拜謝,被人送上了馬車,朝著南麵去了。跟他一起離開的,還有相州本地官員百餘人。
“你勸說相州刺史開城有功,本帥封伱為左拾遺,隨本帥征戰!”
皇甫惟明看著杜甫哈哈大笑道,顯然是心情極好。
不過他身邊的李歸仁卻有些不滿,對皇甫惟明抱怨道:“大帥,我們踏平鄴城,也不過一兩日罷了,不屠城已經算客氣了,何故放走那些官員?”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皇甫惟明身邊好幾個將領都跟著附和。
“今日放走的人,將來就會給我們開城門,這叫不戰而屈人之兵!
上之上也!”
皇甫惟明擺了擺手說道,壓根就不想跟這些腦子裡全是打打殺殺的丘八們多廢話。
他已經預料到,那些人會對親朋好友說什麼了。
大唐戶口數百萬,丁口數千萬,那是能殺得完的麼?殺光了,誰來治理國家,誰來提供賦稅?
哪怕是牧羊人,也沒見一次性殺光圈養的綿羊啊!
打仗爭取人心,才是上策!一步步攻城略地,反而是落了下乘。
皇甫惟明心中暗自揣摩,現在在河北施加了不少“恩德”,等過了黃河,就要開始展現一下威風了!
恩威並施,則必定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傳令史思明,讓他加快速度攻略河東。
本帥從虎牢關向西攻洛陽,他從河陽三鎮向東攻洛陽,如此東西對進,必能一舉攻克!”
皇甫惟明對身邊的傳令兵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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