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這個命令,田承嗣立馬服軟了。
他對方重勇抱拳行禮道:“末將聽從節帥調遣。”
田承嗣不得不收起心中的小心思。方重勇一眼便看出他騎牆的意圖,直接堵死了後路。
兵法有雲:孤城不守。
沒有位於嵐州的岢嵐軍策應,朔州的大同軍很快便會被河北的兵馬四麵八方包圍,跑路都沒地方跑。
到時候既然已經陷入絕地,那“從賊”也就成了必然,還有個屁的退路啊!
騎牆是要兩邊都可以退,而不是被人一逼迫就被困死了。田承嗣無奈之下,隻能帶著大同軍跟方重勇一路南下太原。
“如此便好,事不宜遲,現在就開拔吧。”
方重勇看到田承嗣已經服軟,微微點頭說道。
……
天寶十二年上元節當天,幽州及平盧二鎮節度使皇甫惟明,聯合四位皇子發討逆檄文清君側!
名為“清君側”,實則逼迫基哥退位,讓榮王李琬登基。
河北邊軍二十萬,以及回紇盟軍十萬。
對外號稱五十萬精銳南下,尊皇討奸,天誅國賊!
大軍兵分兩路,一路由盧龍軍軍使史思明率領,從井陘入河東,連破樂平、石艾、壽陽、榆次等縣,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兵臨太原城下。
另外一路由皇甫惟明親自領兵南下,直取洛陽!
河套經略副使,河東采訪使顏真卿;天兵軍軍使韓休琳,二人領著天兵軍在太原嚴陣以待,擊退了叛軍先鋒蔡希德所部的突襲。
主將史思明見沒法占便宜,於是分兵,兩路夾擊。
一路由他親自率領,從飛狐陘入河東,與已然反叛的河東軍薛嵩部彙合,清洗了橫野軍中不願從賊的將領。大軍隨後西進,攻克繁峙縣後,急攻代州州治雁門不是雁門關)!
雁門守將雍希顥完全沒想到河北邊軍反叛。稍稍被叛軍勸降,便直接投敵,壓根就沒有做任何抵抗。
反正,皇甫惟明是扶持皇子上位,都是李家的私事。如今城下大軍壓境,何苦為了這個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要是清君側成功,搞不好還能混個從龍之功,又何必抵抗呢?
於是雍希顥命人打開雁門城門迎叛軍入城,太原以北門戶大開,接著叛軍又連克崞縣、唐林等地,兵鋒直指忻州秀榮。
忻州刺史,因為唐高宗年間連續三任刺史暴斃,傳說是有妖怪作祟,所以經常有官老爺不肯赴任。唯有開元初時,在基哥的號召下,宰相張嘉貞之弟張嘉佑,願意前往忻州擔任刺史。
並在這段時間造福一方,於當地頗有名聲。
隻不過其他時候,忻州就是個鍍金的地方。
沒有軍事能力的人,在邊鎮是混不出名堂的。而基哥在《簡京官為都督刺史詔》中又有明文規定:不為刺史者,不得入六部為官。
一邊是要求忻州刺史能文能武,一邊又是苦寒之地難以升遷。簡直就是要求高,待遇差,作出成績還很難!
關鍵是不去都不行!
這樣便導致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能當忻州刺史的人,很多都是官宦之家出身的。他們的辦法,就是通過吏部的關係網,在忻州乾一年就走。
饒是如此,很多時候,忻州的刺史之位也是空缺的,就像是現在一樣。
此時忻州無刺史,忻州司馬直接開城迎叛軍入秀榮城。
另外一路叛軍由蔡希德率領,掃蕩太原周邊縣城,劫掠糧草,不給唐軍任何可以補給的物資。
就在方重勇帶兵增援太原的途中,史思明這一路的叛軍,便已經近乎於從北麵與東麵兩個方向會師,合圍太原城了!
中間就隔了個陽曲縣與赤塘關!
河東節度使旗下各州當中,蔚州、代州、忻州,以及太原府的東邊這一半,都已經淪陷。叛軍雖然還沒有圍困太原城,但圍點打援的心思已經躍然於紙上。
河北二鎮反叛的消息傳到長安,各地刺史的求救信如雪片般飛到長安。
讓本就因為“失蹤”了四位皇子而心中不安的基哥惱羞成怒!
他的第一反應是:這不可能!
但隨著越來越多,可以互相驗證的軍情傳來,基哥這才確信,皇甫惟明確實反了。
那可是他的“小舅子”啊!皇甫惟明的姐姐,可是他還未登基時就在身邊的王妃啊!
皇甫惟明怎麼能造反,他怎麼敢造反!
基哥從來都不會覺得他對不起彆人,自然也就忘了,“一日殺三子”事件中鄂王李瑤,便是皇甫德儀的親兒子皇甫惟明的外甥!
此時此刻,興慶宮勤政務本樓的書房裡,充滿了緊張的空氣。
基哥如同一隻暴怒的老雄獅,雙手背在身後,在書房裡來回踱步。
“聖人,為今之計,隻有平叛一條路可以走了。”
鄭叔清小心翼翼的說道,豆大的汗珠,已經順著麵頰流了下來。
討逆檄文裡麵,就有他鄭叔清的大名。基哥有沒有可能像是漢景帝收拾晁錯一樣,把他鄭某人收拾了呢?
不得不說,這種可能性很大。
最起碼,鄭叔清無法相信基哥的人品。
“你說平叛,要如何平叛?皇甫惟明怎麼會造反?他是不是被你逼反的?
朕讓你查私鑄,你是不是把皇甫家的人都宰了,所以皇甫惟明要反?”
基哥赤紅著眼睛,對著鄭叔清怒吼道!
“聖人息怒,皇甫惟明狼心狗肺,恩將仇報。無論鄭相公怎麼做,他都是會反的。”
高力士不動聲色的勸說道。
這個節骨眼,可千萬不能殺鄭叔清。
如果殺了,豈不是坐實了檄文裡麵說的“聖人無道昏庸”?
殺了鄭叔清,下一步是不是要退位讓賢?
這個口子,可不能開。高力士很怕基哥出昏招。
“聖人,可命河西隴右邊軍入關中勤王!忠於朝廷的軍隊很多,優勢在我們這邊啊!”
鄭叔清對著基哥叉手行禮道,頭垂得快到地上了,看都不敢看基哥一眼。
“勤王?萬一隴右河西的邊軍也反了怎麼辦?伱負責麼?你能負什麼責!”
基哥已經完全失態,對著鄭叔清一頓狂噴,唾沫星子都掛鄭叔清臉上了。
“聖人,西軍靠不住,方國忠還是靠得住的。他在河西,在西域素有威望,又對聖人忠心耿耿。
不若招方國忠回長安,主持大局平叛!讓他節製河西隴右之兵。”
鄭叔清說完,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生怕基哥又要玩什麼花招。
他真的已經扛不住了,現在朝中就有人說要把他鄭某人的人頭送到河北以平民憤。
鄭叔清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麼得罪河北人的事情!
“言之有理。”
基哥一屁股坐到龍椅上,長歎一聲。
終日打雁,如今被雁啄眼。基哥萬萬沒想到,那幾個廢物皇子,居然號召力如此之大,以至於叛軍勢如破竹,已經快打到黃河邊上了。
這才過去多少天啊!
“傳朕旨意,讓崔乾佑屯兵潼關,讓方重勇帶著銀槍孝節軍屯兵蒲州,守住龍門渡口。”
基哥有些疲憊的擺了擺手說道。
戰事來得又猛又快,基哥猛然間發現,河北那邊的兵馬,居然比自己可以掌控的多出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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