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第三個階段,其實一直到宏觀經濟學建立之前,發明了紙鈔的人類,都普遍認為錢是沒啥用的。換言之,大家都認同“貨幣麵紗”理論,也就是貨幣對經濟沒啥實際用,貨幣就是一層實物上的麵紗。
是時候給大唐人民來一點小小的金融震撼了。
關鍵是這些東西現在就是人憎狗嫌,降價都沒人要。
一開始,這種政策也顯得稀鬆平常,但慢慢的,情況就開始變得畫風歪斜起來。
事實上,玩這一套隻需要“財富預期”,而並不需要真正的財富。
虛假繁榮的市場,黃牛太多。而真正的需求被壓製,價格脫離正常尺度太遠,供貨量卻因為虛假需求而超發!
如果朝廷貿然將這些丘八遷到朔方與河東,那麼可以想象,他們一定會趁機鬨事。河西節度府牽頭解除他們的後顧之憂,才是方重勇這個節度使要辦的正經事。
方重勇覺得,這便是河西解套的鑰匙所在。
沒了趁手的兵馬,河西地方的中高層將領就很難借此發難了。
此舉可以有效控製本地糧價,防止胡商囤積居奇。
變相成為了方重勇前世,人們耳熟能詳的“以債為錨”!
債券可以用來換糧,亦可以用來換絲綢,隻需要到契約到期的時候,拿著債券的一方來沙州府衙裡麵還賬就行了。
這些花裡胡哨的政策,並不是他心血來潮拍腦門想到的,而是在河西本地長期實踐得到了經驗,隻是從前來不及去實施罷了。
那麼,所需數量龐大的絹帛從哪裡來呢?
胡商要是空著手來,就隻能在大唐境內消費,一片葉子也帶不走。什麼東西算是商品,這個需要“報關”,隻有報關了,有了“出口配額”,胡商才能把商品帶出河西走廊。
那麼,如何解決這些人所遭遇的現實問題呢?
所以必須要有對應的配套政策,這一套才能玩得轉。
方重勇繼續在紙上寫道:“恢複商稅,恢複關稅,打擊走私,重建健康財政。”
它需要兩件東西保駕護航,其一是強大的軍隊可以保證收賬,物理消滅賴賬的人;其二是強大的經濟實力可以確保還賬。
而現在,長安那邊的奢侈品市場行情混亂,原本價值不菲的羊脂玉沒人買了!有需求的買不起,想脫手的不肯降價,於是便僵持住了。
跟銀行擠兌原理一樣,隻要不是所有人一起來取款,那麼銀行總可以應付日常業務。隻要大唐還有一天強勢,那麼這個遊戲就可以接著玩下去。
它就在那裡,可以隨取隨用,但平常人們又不會取不會用,這便是方重勇希望見到的理想狀態。
解決了這個問題,就是穩住了河西的基層與河西的民心,由河西節度府出麵,兜底了過去一段時間發展造成的混亂,也重新建立了在河西走廊說一不二的權威!
當然了,解決基層的問題隻是開始,接下來還有更麻煩的。
而後麵宏觀經濟學的核心觀點,就是貨幣對實體經濟有用論。
說白了,這些物品隻是用來作為“抵押物”,發行債券用的。方重勇的本意,並不鼓勵這一類物品以貨幣的形式在河西市麵上流通。
這些羊脂玉在河西丘八手裡不能吃不能用的,好比抱著個金飯碗要飯一般,他們的生活不但沒有因為這些奢侈品好起來,反而被套牢後缺乏資金購買農具,生活更差了!連正常屯田都受到了影響。
因為對於個人來說,無論是多麼大的家族,錢隻是用來賣東西的硬通貨。但對於國家來說,所謂“錢”,不過是“流動性”三個字的縮寫而已。
到後來,甚至某個胡商因為周轉困難,便可以拿著快到期的短期債,在商業行會的擔保下,付出一定財帛或者交易條件後,找人置換長期債。
過去幾年是唐軍親自參與走私,現在要撥亂反正,則是需要強化官府的管理與造血能力。關稅與商稅乃是這裡收入的大頭,過去隻是轉嫁了風險,不代表這些稅沒必要去收。
現在河西的情況,就是取消了關稅商稅,而官方的走私渠道又被破壞殆儘,處於群魔亂舞的時代。原來約定的規矩,已經沒人遵守了,大家都希望河西節度使出來主持大局,恢複以前的“光榮歲月”!
成為“自由港”的河西,因為貿易混亂無法為官府提供足夠的財源,也引起了官府和邊軍大佬裡麵很多人的不滿。所以河西節度使出麵牽頭,撥亂反正,就必須矯枉過正。
還處於“錢隻是財富”這個階段。
現在收緊貿易政策,給河西的胡商們立規矩,正當其時。而方重勇所設想的這些政策,裡麵有很大的操作空間,他想怎麼玩都可以。
換言之,哪怕是虛擬貨幣也好,債券也罷,隻要能夠順利流通,那麼它對於實體經濟都是有利的!
不過河西兵在移鎮之前,還有幾個問題要解決。
第一個階段好理解,說白了就是以物易物。
他相信以基哥的小心眼,絕不會拒絕這個提議。
當年方重勇本人就親筆簽署過不少大數額的債務契約,對民間的運作模式知之甚詳。
換句話說,胡商空著手來沒事,但要是帶貨的話,就必須繳納質押金。並且這個質押金隻收貨不收貴金屬。等胡商返回西域的時候,這筆錢再還給他們。
以債為錨的核心,就是用債務作為“質押品”去創造“貨幣”。而以債為錨的關鍵在於,這種債務關係是安全的,債券到期後可以正常兌換。
方重勇暗暗想道,他毫不猶豫在大紙上寫下了“以債為錨”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
至於這一招可以玩多久,他哪裡顧得上那麼多。
人生短短數十年,要是不這麼玩,隻怕一個月都混不下去,剩下幾十年咋辦?
甭管那麼多,莽一把再說!
方重勇決定這把先梭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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