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改變了武周時期政治中心東移,關隴勢力的政治利益被消耗甚至被出賣的勢頭,重新“撥亂反正”,回到貞觀時期的政治格局!
畢竟,武周末年的時候,大唐統治秩序確實比較亂,而李隆基上位,某種程度上說,是恢複了貞觀時期的統治階級秩序!經過了開元幾十年的發展,到了天寶年間,基哥覺得現在是強化統治秩序的時候了。
自己這麼多年的作為,需要一個明確的說法,相當於“蓋棺定論”。
divcass=”ntentadv”用方重勇前世流行的話說,就叫“修補及強化國家上層建築”!
鄭叔清可以預料,這隻是一個開始,遠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李隆基想要做的事情,是形成一個以他自己為核心,開元時期“新淩煙閣”功臣為外圍的一個統治集團,以確立自己的絕對統治地位。
這樣,就沒有任何一個皇子可以取代李隆基,哪怕政變成功,也會被人趕下台去!
李林甫覺得這種事情無所謂,反正他是李唐宗室旁支。
可是鄭叔清不同,他的選擇必須非常慎重,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
如果鄭叔清讚同這件事,那麼至少要保證“新淩煙閣”裡麵有一位鄭氏的人,甚至就是他自己!這樣的話,他就脫離了五姓七家的圈子,進入了皇權統治的核心。
這樣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否則這件事在政治上就是純虧損,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還不如辭官歸隱山林。
身份決定立場,無論鄭叔清再怎麼昧著良心要跪舔基哥,在這件事上也沒有妥協後退的餘地。
鄭叔清不能進皇帝功臣的圈子,那就隻能繼續待在五姓七家的世家圈子裡,混在文官集團的士大夫圈子裡。哪怕無所作為,也不能隨意冒頭,背叛本身所在的政治集團。
或許是體諒到他的難處,李林甫沒有直接讓鄭叔清去平康坊的宅院裡麵商議這件事,而是讓女婿傳信知會一聲。
“你回去告訴右相,就說本官知道了。”
鄭叔清微微點頭說道,他並未表態,回答很是模糊。
“如此,那下官告辭。”
鄭平小心翼翼的叉手行了一禮,慢慢退出書房。
等他走後,鄭叔清站起身,在書房內踱步,內心異常掙紮,心急火燎卻又沒有任何可行又好用的對策,也沒有人可以商量應對方法。
淩煙閣內有二十五個人的畫像,已經很長時間了,這個就是太宗的貞觀牌坊。
如果李隆基再建一個新的“紀念館”,把開元時期的功臣畫像也弄進去,弄個“開元牌坊”,保證沒有誰會多說什麼!
可是現在基哥就是要碰瓷淩煙閣,就是要把自己拿來跟太宗皇帝比肩,這就是一個很犯忌諱的事情。
一個人老了,那麼他會圖什麼呢?
鄭叔清腦子裡蹦出一個疑問來。
少年好色,貴族家裡的少年郎,當然希望床上的女人越多越好,越漂亮越好,他們年輕的身體也玩得動,想怎麼造就怎麼造。
鄭叔清是過來人,他年少的時候,也非常好色。可是自從當官以來,腦子裡的欲念就越來越少,以至於當了禦史中丞以後,對女人已經近乎於無感了。
女人跟權力比起來,那算啥呀!
皇帝到了年老的時候,美人這種東西,已經不會輕易引起他們的波瀾了。
金錢之類的,更是如糞土一般。
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所在意的,要是拋開人人都夢寐以求的長生不死以外,那麼恐怕“名聲”這種東西,便已經是唯一的追求與執念了吧。
鄭叔清忽然發現,淩煙閣這件事,隻怕李隆基不可能會放棄。
無論罷官多少人,這位大唐天子都會執行到底的!
李隆基這一生,該享受的他都享受過了。隨著身體的衰老,讓他感興趣的東西也是越來越少。
還有什麼比名垂青史更吸引人的呢?
在唐代,能拿出來跟太宗比肩,就是帝王的最高榮譽了。
現在基哥腦子裡想的就是,太宗弄出貞觀淩煙閣功臣譜,基哥也想弄出自己的開元天寶淩煙閣功臣譜!
然而這件事彆人可以當做看不見,但禦史台是做什麼的?
那就是當專業噴子的啊!
這種事情戶部尚書可以不表態,禦史中丞要是也當做看不見,那必定會被史官無情鞭撻,臭名遠揚。
想到這裡,鄭叔清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
第二天一大早,大明宮紫宸殿內,便聚集了很多朝臣,他們都是被李隆基邀請來參與“小朝會”的。
左相右相,六部尚書與侍郎,禦史大夫與禦史中丞等高官悉數到場。
高力士還未宣布朝會開始,禦史中丞鄭叔清便直接出列,將自己的官帽放在地上。
他伏跪在地上聲淚俱下說道:“啟稟聖人,微臣有心疾,無法再擔任禦史中丞之職。還請聖人恩準,允許微臣回滎陽老家養病,以免耽誤聖人的大事,有負於國家。”
鄭叔清伏跪在地上不起來,微微抽泣,身體一抖一抖的,似乎真的身體不太對勁的模樣。
所謂“心疾”,並不是心臟病,更多的是指精神方麵的疾病。因為長期用腦過度、高度緊張,而導致神經衰弱或異常亢奮的症狀,會有工作時突然昏厥的情況發生。
在古代都是所謂的“心疾”。
這種就有點像是碰瓷司機的人說自己頭疼要去醫院檢查。
伱說他有病吧,其實也檢查不出什麼狀況來。
你說他沒病吧,他又喊著自己頭疼難忍。
到底是有病還是沒病,完全看當事人是怎樣的說法。
隻要想當官,那有病也沒病;不想當官的話,喊著生病也隻是借口而已。
坐在龍椅上的李隆基微微一愣,隨即走上前去,將伏跪在地上,淚流滿麵的鄭叔清扶了起來。
“既然生病了,那就回家鄉好好養病吧。愛卿回滎陽後,擔任滎陽縣令。讓朝廷下一道政令,愛卿可將政務都交由縣丞打理,在家安心養病便是。”
李隆基扶住鄭叔清的胳膊溫言說道,一副君臣相得的模樣,空氣中都充滿了難以形容的溫馨。
“謝聖人恩典。”
鄭叔清用袖口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對著李隆基深深一拜,隨即揮一揮衣袖轉身便走,唯獨將禦史中丞的官帽留在了紫宸殿內。
鄭叔清既不敢背叛自己的政治集團,也承擔不起反對李隆基給淩煙閣加功臣的責任。
他的選擇就隻有一個字:潤!
誰都惹不起,鄭叔清直接辭掉了中樞的官職,潤回老家當縣令了!
鄭叔清走後,紫宸殿內陷入了一陣尷尬的沉默當中。朝會還未召開,就先走了禦史中丞,很多人心中都有一種大事不妙的預感。聯係起鄭叔清平日裡做官的風格,等會要發生什麼事,似乎已經可以預料了。
“聖人,微臣有本啟奏。”
李林甫的女婿,諫議大夫楊齊宣出列,對著坐在龍椅上的李隆基叉手躬身行了一禮。
“宣。”
高力士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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