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紙上談兵
張氏宅院大堂內，那些本地顯赫一時的豪強大戶們，全都麵露驚駭之色，聽著方來鵲將一條又一條吐蕃軍軍法背出。
雖然他們並不知道吐蕃那邊的軍法是怎樣的，這些都是軍事機密，但是唐軍這邊的軍法，他們卻是知之甚詳。
畢竟家中子弟從軍者比比皆是。
兩部軍法，有共通之處，甚至可以說是殊途同歸。
總之，方來鵲背出來的東西，絕不可能是胡編亂造的。
這麼說來，方重勇剛才那番話，便有了幾分可信度了！
隨從都能背出吐蕃軍法的人，那能是簡單角色麼？這是一個很容易便能作出的判斷。
“好了，可以了。”
方重勇一抬手，示意方來鵲閉嘴。背書背得正起勁的方來鵲瞬間不說了，非常聽話。
現在這位“人形背書機”，已經成了大堂內最靚的仔，搶了自己的風頭。
當然了，光這點東西，還無法讓本地大戶們信服。凡事有備則無患，為了自救，方重勇可是有很多準備的。
他已經得到了李林甫的明示。有機會，要拉攏方有德的兒子方重勇，至少要賣個好！將來說不定有大用！
平盧軍軍使安祿山，作為左相張守珪的嫡係，近期已經獲得提拔，成為了平盧節度副使！待李適之回朝後，安祿山成為平盧節度使，隻是時間問題。
然而，你又不能說他的話完全沒道理。因為吐蕃人確實存在襲擊沙州的可能性。
如果按照方重勇的邏輯，實際上河西走廊每一個州都在吐蕃的直接威脅之下，沒有一個地方是絕對安全的。
這個提議，可謂是雙贏的選擇。
隻是對王忠嗣的個人聲譽有些影響而已。老是神經質一般緊張的將領，當然不會受歡迎。
請涼州府速速補齊軍餉，萬勿拖延。
蕭炅又給爐灶裡加了一把柴！
特彆是吐蕃這件事上，誰敢說吐蕃要攻沙州啊，現在可是春季，吐蕃人要忙著耕種與放牧呢！
河湟一線的戰局也因此也陷入對峙期，雙方均沒有發動大規模攻勢，隻是在局部要害地段短兵相接。每次交戰的部隊，都不超過百人，也沒有引起什麼波瀾。
“方使君這位隨從，可真是天賦異稟啊。”
張悛不動聲色的說道。
他甚至還有可能被單獨任命為幽州節度使！
心中暗暗揣摩了一番後，蕭炅當即拍板道：“那就依王軍使所言吧。順便，從涼州府庫裡調撥兩萬絹給沙州府衙，以供勞軍。”
於是一時之間，眾人都有些猶疑，很期望自己剛才沒打開這幾封公函，唯願自己不知道這些破事才好。
若是這次吐蕃人沿著甘泉水即黨河）北上襲擊敦煌，又以一軍佯攻大鬥拔穀拖住涼州那邊的援軍，諸位以為應該如何應對？”
方重勇給蕭炅出了個難題：要不要調兵去沙州，以及到底調哪一支軍隊去沙州呢？
蕭炅忽然想起來，後突厥汗國已滅，白亭海已經是“大後方”的位置。如今白亭軍的廢留，以及兵力安置，尚在爭論當中沒有定論。那麼，能不能廢掉白亭軍，將其兵員安置在沙州以南的位置，重建一軍呢？
方重勇一聽，頓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果然，能在本地一呼百應的大戶，確實不是一般人。
方重勇說完，在場眾人皆勃然變色。
總之，無論吐蕃人來不來，他們都是不虧的！他們的糧倉主要都在小城以內，城外農莊裡的糧倉，存糧數量雖然不知道有多少，但定然不會讓這些人傷筋動骨。
嚴莊吩咐這裡的下仆拿來一個架子，隨即將事先準備好的河西地區地圖掛了上去。這張地圖並無甚稀奇，乃是商賈們來往絲綢之路上必備的那種。隻是很多地方都被方重勇標注了，包括唐軍各軍據點在上麵都有注釋。
這一次，建康軍已經被調動到涼州的大鬥拔穀一線，墨離軍的駐地離瓜州較遠，離敦煌更遠。
“諸位，現在情形如何，本官也不贅言了，你們覺得要怎麼辦呢？”
如果吐蕃人不來，那麼……這位方使君必然吃不了兜著走，最少要被朝廷懲治查辦。而他們這些本地大戶，將糧食儲存到用於抑平糧價的義倉，這件事又瞞不住，遲早會被官府與本地百姓知道。
“方使君之言，確實有幾分道理。”
上一次，他們便是從冥水疏勒河）北上，攻克了瓜州，並毀壞了瓜州的城牆。當時河西五州險些要丟掉四個，隻是後來因為我大唐邊軍將士奮勇殺敵，才讓吐蕃人沒有得逞。
這一條蕭炅看了隻叫苦，今年河西五州的軍餉都拖欠了，又不止沙州豆盧軍一家！他已經向朝廷請款了，朝廷那邊回複說正在辦，一定會補齊欠餉。話都說這個份上了，他這個節度使還能怎麼辦？
總不能振臂一呼造反吧？
反正都是叫窮，喊話喊到蕭炅這裡的也不止方重勇一人，於是這件事蕭炅直接無視了。
所以邊境會進入相對平靜期，河西各軍中的兵員也要陸續回家務農，輪番更替，兵員自然就會處於缺編狀態。
但好處就是，一旦得手，隻要能拿下瓜州或者沙州中的任意一個或者兩個全部拿下，便能徹底打亂唐軍的部署！
使得唐軍的兵力調度，在吐蕃人的“指揮”當中。
到時候張守珪勢力大漲，必然打破如今的中樞朝局。
這就好比有人喝水的時候被嗆死一樣，這種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生活中卻又真的發生過，不能完全排除類似的極端情況出現。
沒事都跟你整點事情出來。
不過山川地形並不會全部在地圖上顯現出來。吐蕃人要這麼襲擊也不是不可以，隻不過需要翻過雪山，穿越沙漠，輕裝而來。
但也不能證明方重勇料事如神啊！
而初春過後，吐蕃人本身也不是兵農分離的職業軍隊，他們也要農忙。
他們哪有這種本事啊！
方重勇在心中暗暗讚歎自己機智過人，話術無敵！
“吐蕃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我們各家在城外的存糧也不安全。不如，就暫存羅城內的義倉，由豆盧軍這邊保管吧。
要不然，誰也說不好當時河西走廊的情況會惡化到什麼程度。最差，大唐會失去除了涼州以外，西部的所有地盤。
總結就四個字：快保護我！
看到方重勇的“求救信”，蕭炅真是哭笑不得。
軍使為郭子儀，副軍使為辛雲京。
眾人在看過公函之後，心中都有個很直觀的想法：方重勇這毛孩子，還真踏馬會折騰啊！
他可不是坐以待斃，等待救援的那種人。
“諸位，某以為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加強沙州的防禦，有備無患，並不算錯。
在來之前，方重勇就猜到本地大戶一定會有表示，隻是沒想到對方居然如此乾脆。
這個戰術一點都不稀奇，因為吐蕃人在開元中期的時候便用過這一招，而且頗有戰果！這個打法的唯一缺陷，就是這兩條路，不方便十萬規模以上的大軍屯紮與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