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方重勇又來到李醫官的醫館裡麵,看看基哥的保健藥研發得怎麼樣了。
然而這位醫術高超的醫官,卻將一個普通的小陶罐遞到方重勇的麵前。
“聖人的藥還在試,快有眉目了。不過方軍使委托的東西,倒是好辦得很。”
二人落座後,打開了那個看上去平平無奇,隻有巴掌大小的黑色陶罐。
“方軍使說的將止血藥材半碳化,我試著弄了一下,反正古籍裡麵也有相關記載。找了幾個受了刀傷的人上藥,發現止血效果確實好,而且……”
“而且藥材可以長期保存,不會腐壞,對吧?”
方重勇笑著問道。
李醫官一愣,隨即微微點頭道:“確實如此。”
中藥材半碳化止血,自漢代以來就有書籍說這個事情。隻是因為資料的缺失,改朝換代後又沒有迫切需要,所以這個方向一直被束之高閣,沒什麼實質性的進展。
之前方重勇讓李醫官試試“快捷止血”,就是想弄一個“戰場急救包”出來。
“用沸水煮過的麻布條來綁住流血的肢體,再用半碳化的藥材快速止血,這確實是個好法子。
關鍵是這兩樣東西都可以裝在一個陶罐裡,可以長期保存,可以隨軍攜帶,戰時每個人都能救急。
這些東西其實弄出來都不難,隻是以前就是沒人想到。現在方參軍想到了,光這一條,將來就可救活河西邊軍將士數不清的性命。”
李醫官坐在輪椅上,對著方重勇深深一拜說道。
他見過的“衙內”也不算少了,畢竟當年跟在信安王李禕身邊,那個圈子裡麵出什麼貨色都不稀奇。心機深沉的有,天真無知的有,欺男霸女不知檢點的也有,唯獨像方重勇這樣不求名利辦實事的人沒有。
這個半大孩子身上的氣質很奇怪,他就像是遊離於官場卻又不深度進入其中的遊客一般。
“誒,在其位,謀其事嘛。我這個白亭軍副軍使,都是混子而已,不能肩扛手提的,不過問具體軍務是最好的。
州府參軍又是可管事卻不方便管事的職務。如今河西事務,無論民事與軍務都已經運轉自如,不需要我橫插一腳。我去管那些破事,彆人見我也煩,本來事情就多還得花時間應付我,那多討嫌啊!
哪像現在一樣,我不去找茬,河西官府上下人人給我方便,我想去哪裡由著我,我要什麼便有什麼,誰也不會為難我,這不挺好的嘛。”
方重勇擺了擺手,不以為意的解釋了一番。
如今他在涼州,幾乎是“橫著走”的存在,因為方重勇心裡有逼數,不要去乾涉本地官員的政務軍務,不要去給那些人添麻煩。
反正他背景雄厚又有州府參軍的官職在身,走到哪裡,都有相關的官員迎來送往,給予最大程度的便利。還真有點像方來鵲經常說的,隻要願意,去哪裡吃飯都可以不花錢,去哪裡買東西都可以不給錢。
隻要方重勇這位“衙內”開心又本分,涼州本地官員不介意大開綠燈,方重勇想參觀哪裡就可以去哪裡,一路有人鞍前馬後的服務與護送,搞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拿州府參軍與白亭軍副軍使的兩份俸祿,還有本地各級官員派人伺候兼導遊,這種有吃有玩的高級待遇,大概也是自開元以來頭一份了。
方重勇絲毫不懷疑,得虧是自己年紀小,要是再年長一點,隻怕河西走廊各地風格各異的胡姬,他都要玩個遍,想要什麼類型的,就會有人殷勤的獻上,而且不用花錢,不用想後果,敞開玩就是了。
“不如方軍使帶在下,走一趟赤水軍,將此物獻上。”
李醫官有些殷勤的說道。
方重勇微微點頭,心中略有些感慨。
名和利,當真是每個人都逃不過去的鐵咒,眼前這位醫官也不例外。
“那是自然,現在便動身吧。去赤烏鎮,現在出發,日落之前便可以到。”
方重勇笑著說道,沒太把這件事當回事。
李醫官似乎一刻也等不及,他也不介意做個順水人情。比起給基哥做“養生藥”,方重勇覺得戰場急救的東西,才是河西本地的大利好。
二人出門之前,李醫官吩咐阿娜耶把醫館的門看好,便主動找人去租馬車了。
阿娜耶將方重勇拉到一邊,壓低聲音急切問道:“我打聽到好多人都在說你要升官了,你怎麼還這樣淡然?”
雖然嘴上沒說,她心裡已經將自己當做對方將來的妾室了,態度自然也跟從前很不一樣。
“都是想討好我父親的,人之常情罷了。我現在的官位已經是遠遠超過了該有的建製,將來順利回歸長安就是了,還升個什麼官啊,你真是想太多了!”
方重勇失笑搖頭道。
他知道很多人寫信到長安給基哥建言,說什麼他這個衙內在河西辦了很多實事,應該封賞之類的。
這些人,不過是賣好自己那個渣爹罷了。估計基哥心裡吐槽一下,便會將這些廢話束之高閣。
畢竟,讓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當大官,大唐藥丸啊!
方重勇看了看阿娜耶,發現這西域土妞似乎不太聰明的樣子。
“伱彆不信,之前有個叫蘇知廉的官員來涼州城看病,剛到涼州城赴任的時候才二十四歲,就已經是甘州刺史了!我父親給他看的病,他還留下一副字,上麵寫著醫者仁心!”
阿娜耶著急說道,方重勇爬得太快,讓她心中的危機感無以言表。
“二十四歲的邊鎮刺史?朝廷辦事這麼離譜的嗎?”
方重勇一愣,發現他好像並不是涼州唯一的衙內!居然還有個更離譜的!
刺史可不是什麼州府參軍這樣的閒職啊!那是要辦實事的!
要知道老鄭背景如此雄厚,當夔州刺史的時候也有三十多歲了啊!
“朝廷的事情,我怎麼知道?”
阿娜耶翻了個白眼說道。
看到李醫官過來了,方重勇擺了擺手說道:“我們去赤水軍駐地了啊,明日就回。”
說完推著李醫官的輪椅離開了醫館。
阿娜耶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總覺得心中不安,一時間又不知道該不該叫住方重勇。
史料細節都考證過的,大唐官場的離譜那是真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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