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豬隊友在行動
長安最大最豪華的酒樓,在西市不遠處,挨著長安最寬廣的朱雀大街邊,一進坊門便是,名叫“杏花樓”。
因為院牆內種了鋪天蓋地的杏樹而得名。
這天,剛剛被朝廷授予戶部侍郎的鄭叔清誌得意滿,邀請方重勇到杏花樓內“賞花”,體會一下長安地道的奢華味道。
難道穿金戴銀才叫奢華麼?
不不不,那種層次太低了,還處於暴發戶的階段,以為皇帝每天都是用金鋤頭種地。
這片杏花林可比金銀值錢多了,以長安西市附近寸土寸金的行情而言,占地四畝以上的杏花樓,本身就意味著“高貴”,哪怕這裡什麼都沒有也一樣!
因為稀罕,所以昂貴。因為昂貴,所以奢華。
此時此刻,杏花樓三樓的隔間內,鄭叔清正指著這裡綻放的杏花,向因為打瞌睡而走神的方重勇介紹此地名勝。
牆上幾乎掛滿了的木牌上,寫著文人墨客留下的詩。
其中不乏方重勇前世背過的名篇。
杏花是紅蒂白花,類似江梅,但是比梅花高大繁茂。剛剛含苞待放時,是粉色,盛開時就是雪白色。正是因為杏花樹高大,往往最合適的欣賞,就是在樓上。
為了請客,鄭叔清出手闊綽,整個三樓,都是“鄭公子”買單,被他包場了。
“今日春光明媚,杏花開放如海。此情此景,何不作詩一首以愉情?長安神童九歲作詩,也是一段美談啊。”
鄭叔清心情大好,給方重勇到了一杯“春飲子”。
飲子就是飲料,春飲子就是適合春天飲用的飲料,並不特指是哪一種。與之對應的,還有“夏飲子”、“秋飲子”、“冬飲子”。
俗稱“四季飲子”。
現在方重勇喝的春飲子乃是桃花飲,簡單的說,是將桃花煮好後加入黃糖以及其他藥材的飲料,呈現淺褐的透明色,上麵漂浮著幾片桃花的花瓣。
當然了,工藝不會這麼簡單。
彆的不說,光黃糖都不易獲得,這是大唐引進天竺那邊的技術所製備的蔗糖。哪怕在長安,也隻有權貴之家用得起。
這桃花飲方重勇也懶得問多少錢了,總之不可能便宜。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方重勇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創作”了一首應景的七言絕句。昨天研究河西那邊的軍情民情到很晚,牛仙客提供的第一手資料,除了口述外,還有一份他自己在河西為官多年的心得。
“誒?你等等啊,我去叫人拿筆墨寫木板上掛牆上!”
鄭叔清去了又來,已經將這首《勸學》寫在一塊木板上,並掛在了三樓的木牆上。
“名揚長安,正當其時。本官正是見證了神童崛起,稱霸我大唐詩壇。”
鄭叔清摸著自己的胡須笑道。
“可以了啊,彆兜圈子了。說吧,什麼事?”
方重勇有氣無力的問道。老鄭什麼作風,他太了解了,隻要找他就絕對沒好事。
“這次真沒事,就是感謝一下你而已。本官已經被朝廷授予戶部侍郎,現在要專門操持你說的那個什麼粟特布的仿造,以供宮中所需。
飲水思源嘛,帶伱出來見識見識長安風物,乃是應有之義。”
鄭叔清得意洋洋的說道。操持專供宮內的布匹,這要是不發達,那才是真見鬼。
未來李隆基看到質地精良的仿粟特布,肯定會時刻提醒他,這個布是誰弄來的。如此一來,鄭叔清想不被記住都很難!
簡在帝心有沒有?
被皇帝記住了,能不升官麼?
“我還以為這些布會用於軍需呢。”
方重勇歎了口氣,無話可說。
果然不愧是你,長安聖人李隆基。苦一苦邊關將士,享受我先來,這話記得倒是清楚。
連宮裡都沒用上的好東西,怎麼能先給邊關將士呢?
李隆基的思維模式,隻要稍稍設身處地的想想就能明白怎麼回事。
“軍需?那怎麼可能。粟特布在長安價格不菲,以我大唐的混紡技術,仿製以後隻會質地更精良。這是聖人的臉麵,怎麼可能拿到市麵上去銷售?至於犒賞三軍那就更不可能了。”
鄭叔清沒好氣的抱怨了一句。他覺得方重勇雖然腦子活絡很會搞錢,但就是對這些權貴圈子裡麵的潛規則了解太少了。
不一會,精美的飯菜被端了上來。唐代的菜肴通常都是以“大開大合”著稱,烤全羊那就真的是把一隻羊端上桌,用刀去切盤。
但今日上的菜不知為何,都很小巧。當然了,以方重勇那有限的見識來說,堆頭越小的飯菜往往越貴。
“這道菜是以鵲舌為引,羊心尖肉為主料,曆經很多極度複雜的工序,最後烤製而成,名叫消靈炙。至於怎麼做的,我也不知道。
據說一隻羊,隻能取四兩肉。”
鄭叔清指著一小碟擺盤精美的烤肉說道,臉上肉疼的表情隱約可見。
方重勇已經碰到肉的筷子愣是沒敢把肉夾起來。
要是吃一口一貫錢什麼的,他腦子裡都能響起咀嚼金錢的味道。
方重勇把筷子收回來,指著麵前的一碗那白米飯問道:“這個又有什麼名堂呢?”
“這碗飯的名字叫清風飯,用料考究得很,製作也很繁複。
首先,要蒸一碗水晶飯,那個你吃過的吧?
蒸熟水晶飯後,再摻進龍睛粉和龍腦末,混以牛乳酪,放入金提缸內封存,再垂直放置在冰池內,待冷透後便是這樣了。龍腦末是一味香料,取材自龍腦香樹,來自波斯。”
龍睛粉就是桂圓曬乾後磨成的粉。這已經不叫“飯”了,而是類似一種工序繁雜的奶酪糕點。
但無論其中工藝如何,價格高昂是免不了的。
“鄭侍郎,錢還是得留著養家比較好,方知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方重勇都忍不住規勸鄭叔清把錢省著點花。
其他的菜他還沒問到底是什麼,沒錯,光看外形已經看不出來了,反正直覺上就認為貴出天際。
老鄭這麼揮金如土還包場,家裡真的有礦麼?
呃,說不定還真有!
想到這一茬,方重勇瞬間不想說話了。你勸說一個家裡有礦的人節儉,很多時候就是對牛彈琴。
“這就是你不懂了。
比如我們坐驛站的馬車行路之時,有沒有可能被盜匪打劫呢?
彆說是這種事情了,刺史在赴任路上殞命的,都不是個例。
你平日裡省下那幾個錢,出了事還不夠買棺槨的,不花留著便宜彆人麼?
隻要身居高位,自然會有人搶著送錢巴結你,又何必為這些銅臭之物堵心呢?”
鄭叔清將杯中的“凝露漿”一飲而儘。這酒富含金錢的味道,讓他的內心十分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