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西域來的奶白玉,現在長安東市的當鋪大概能賣到五百貫,是一位前輩送某的。
拿著這塊玉,去終南山找高將軍高力士,將玉交給他。
就說長安首富四個字,就行了。事成之後,如果他把玉石還給你了,那麼這塊玉就是你的。
如果他沒有把玉石還給你,那麼你直接去永嘉坊的方宅,找我娘子取五百貫的財物作為酬勞,如何?
某相信,你應該不是唯一值守這裡的。某就算不找你,找彆人也一樣。”
聽到這話,那位司戈想都沒想,直接接過玉石揣進懷裡,對著方重勇拱手行了一禮說道“某下直便出發,方使君還有什麼吩咐麼?”
看他語氣熱絡了不少,方重勇想了想,對這位司戈招了招手,壓低聲音說道“某想那些小娘子了,你能不能找一個過來給某去去火?”
微微一愣,這位司戈也壓低聲音問道“使君想找哪裡的,是漢女還是胡姬,多大年齡的,什麼身份的,對身材有沒有要求?需不需要才藝?一個夠不夠?”
你好像很懂啊!
方重勇訕訕說道“某娘子乃是河東節度使之嫡女,隻要你把她帶這裡來陪某耍耍就行了。其他那些,都是戲言。”
沒想到一聽這話,那位司戈像是看到毒蛇猛獸一樣,連忙擺手道“這個真使不得,要出人命的!上麵嚴令不許使君接見家屬。若是招平康坊的女人耍耍,那倒是無妨的。”
他逃跑一樣的離開了簽押房,就剩下方重勇一人。
“京兆府那邊,看來是要出大事了。
這公事裡頭夾雜著私利,看來是不好處理了啊。”
方重勇幽幽一歎,感慨如今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現在跟左相勢力已經沒有回轉的餘地,隻能毫無保留的跳到右相李林甫船上了。
“希望老鄭還好吧,如果是我的話,隻怕會集中所有資源搞京兆府。”
他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隻要那塊幾年前基哥賞賜沙州軍功,給自己的唯一信物送到高力士手裡,事情就妥了。
沒有從河西走私中拿一文錢的他,那時候就會立於不敗之地,靜靜看著長安城內的這些野狗們,在泥坑裡撕咬奪食。
……
長安城很大,執法的機構也很多。
封建時代的都城,基本上都是圍繞著帝王需要打轉的,不同皇帝身邊的親信軍隊,往往變化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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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句話說,皇帝身邊的軍隊是哪一隻,很多時候都看當事人的喜好。
哪怕隻過去幾年,隻要換了個皇帝,具體情況就會發生很大變化,原本最受寵的軍隊被解散都是常事。
不過自唐初開始,到中晚唐甘露寺之變以前,金吾衛基本體係變化倒是不大。隻不過因為府兵崩潰的原因,在不斷縮小編製罷了。
其中多半都是長安權貴子弟在其中鍍金混日子,打仗的能力幾乎為零,已經淪為儀仗隊和負責巡邏與治安管理的準軍事部隊了!
總體上來說,金吾衛依舊是延續了大唐官府績效管理的習慣主管一處,其他兼顧,某些職能有所欠缺,執法非常有彈性。
天寶時期,金吾衛主要負責以下下麵這些職責。
首先便是守衛皇宮,金吾衛士卒按“隊”劃分,在皇宮內外負責巡邏、警戒和換防。
這裡的皇宮,包括大明宮和長安宮城,不包括基哥居住的興慶宮。因為基哥隻相信龍武軍,不太相信成分複雜,來源龐雜,已經被各種勢力滲透成篩子一樣的金吾衛。
基哥對於金吾衛的態度,總體上是嫌棄的。
除此以外,金吾衛還是護衛皇帝的武裝力量之一,負責護衛出行沿途安保,並守衛行宮、車駕、禦輦等。跟上麵一樣,天寶年間,這方麵金吾衛也是樣子貨,基哥都將這些雜務交給了龍武軍。
不過金吾衛監察各級官員,監視朝中大員的職能,倒是沒變。因為基哥也防著有人對皇帝進行刺殺或發動政變。多一雙眼睛就多一分安全嘛。有點錦衣衛的意思,隻是沒有那麼專業,人手也少得多。
以上職權都是方重勇前世沒有爭議的,屬於金吾衛的主業。
那麼關鍵問題來了,金吾衛到底管不管長安除了皇城以外的治安呢?
答案是,既管理,又不管理。
這個說法看起來很奇怪,但實際上又符合此時長安城的具體情況。也很符合此時府兵製度已經崩潰的國情。
因為金吾衛把衙門裡的人算進去,滿打滿算隻有一千人啊!當然了,還是比此時千牛衛的不到六百人要強一些!
類似情況就好比說讓一個人去吃自助餐,你說他進去以後是吃了還是沒有吃呢?
如果吃了,那麼具體吃了哪個菜?
吃過的菜又吃了多少?
類似問題其實都是未知之數,不能用僅僅用“吃了自助餐”來概括,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金吾衛職權極大這句話,也是對的,但跟上麵的道理一樣,也不能用“職權極大”來概括金吾衛要乾的事情。
因為職權越大,執行壓力也就越大。這也要管,那也要管;皇城也要管,外城也要管;街道也要管,城門也要管,要不要把這一千人再擴大幾倍的編製?
畢竟長安一百零八坊,就算平均每個坊隻分配五個人,那都要占用五百四十人了。
再留五百人分隊巡邏皇城,這還沒把固定守在城門附近的人算上。
所以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古籍裡麵那些記載的,金吾衛威風八麵的事跡,水分有多大了。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
長安城內,金吾衛是需要負責巡街的,而京兆府衙門,亦是負責長安城內除了皇城、興慶宮、大明宮以外地方的治安,甚至還包括郊外和周邊州縣。
那麼如果某處出了問題,誰聽誰的呢?
兩邊的人會不會乾架?
會不會內訌?
職能重疊的情況下,京兆府的人巡街遇到了金吾衛的人,要怎麼辦?總不能說同一件事情兩個機構同時來管吧?
所以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中國古代封建統治者,對於組織學,已經研究透徹了。
金吾衛有執法權,而沒有“部署權”。
京兆府衙門有“部署權”,而沒有執法隊,或者隻有那種色役征發的小吏,作為治安執法的“臨時工”。
兩者之間,各有部署,又互相牽製,無法一家獨大。
簡單點說,京兆府有權力(雖然這個權力基本上用不出來),調撥京畿地區的府兵、募兵、南衙十六衛包括金吾衛在內的兵馬,部署在長安城的某處,執行治安任務。
比如說,發現了某個坊內有人謀反!那麼調集這些軍隊,是京兆府尹的權力。同樣,這個權力,是有限定條件,是需要審批,是有邊界的。
但京兆府本身的快速反應能力很弱,本身並不掌握成建製的軍隊或者準軍事部隊,這便是史料中未記載的原因之一。也是京兆府尹當得很憋屈,十年換了十五個,中樞機構很多機構都能隨時踩一腳,甚至很多權貴都不放在眼裡的原因。
它有理論上的強大職權,卻沒有現實中暢通的執行渠道。
現在鄭叔清就遇到了這樣的問題。
此時此刻,京兆府衙門的大門外,已經站滿了“普通百姓”,全都是京兆府多年積壓下來那些陳年舊案的苦主們。
當然了,他們也不是自願來的,而是有狗托給他們錢,說來鬨一鬨就能拿錢。
鬨多少天拿多少天,日結!
“狗官滾出來!”
“屍位素餐的狗官鄭叔清滾出來!”
門外一陣陣憤怒的呐喊聲傳來,嚇得門後麵的鄭叔清一陣哆嗦。
“不要開門,一開門就中計了!”
鄭叔清對著拿著棍子準備打開門,以驅趕人群的皂吏們大喊道。
此刻本應該在周邊巡視的金吾衛們,就像是全都剛剛死了爹媽,不得不回去祭拜一樣,鬼影子都看不到了。
金吾衛人數那麼少,長安城內的事務這麼多,一時半會沒人在京兆府衙門附近,也是很正常的吧?
出現眼前這一幕一點都不奇怪,事實上,接下來的劇本要怎麼走,鄭叔清心裡一清二楚。混在人群裡的狗托,也就是張守珪那邊找到的亡命之徒,已經打算借著混亂,襲殺朝廷命官,然後製造一起“官民衝突”。
估計已經有監察禦史寫好了偏向性極強,控訴鄭叔清濫用武力的訴狀。
隻要現場見了血,馬上就會送到聖人手裡。最後事情會鬨得越來越大。
隻不過,知道對手的劇情怎麼走是一回事,能處理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鄭叔清的狀況,現在總結一下就四個字束手無策。
金吾衛那一段好好看一下,不會白說的,後文會有重大關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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