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方重勇就走出臥房來到院子裡鍛煉,他就看到高尚已經在門房候著,等待差遣了。
“喲,高參軍起得挺早的嘛。”
方重勇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回方禦史,屬下不敢耽誤您的大事,故而隻能在門房等候了。”
高尚異常謙卑的行禮說道。
“走吧,一同去三水縣。”
方重勇微微點頭,不置可否的說道。
高尚這個人有點看不上他方衙內,這一點,其實昨晚在交談中,方重勇就感覺出來了。
這種鄙夷,或許就是來自“羨慕嫉妒恨”。高尚是嫉妒方重勇的身份背景,又恨對方沒有自己的聰明才智卻可以順風順水。
不過呢,鄙夷歸鄙夷,高尚的身體卻無比誠實,當狗當得連官場尊嚴都不顧了,居然如同一個仆從那樣看門房!為了就是不錯過跟著他方衙內第二天一起外出公乾!
方重勇有點明白為什麼非親非故的,李齊物這個宗室出身的刺史,要大力推薦高尚了。
實在是因為這一位平日裡太會舔了,而且高尚是實實在在的舔,不僅僅是拍馬屁,更是身體力行的在為“上級”服務,有事都做在前麵。
“請方禦史跟隨下官直接去石炭坑的地點吧。
這樣比較快一點,而三水縣城在礦坑更北麵的地方,去了以後還得折返回來,繞了不少冤枉路。”
高尚叉手行禮說道,低著頭不敢看方重勇。昨夜他複盤了一下跟方重勇之間的“閒聊”,發現自己喝了點酒,話說得太大,太過張狂了。
高尚在門房裡凍了一夜之後,人也清醒了很多,現在絲毫不敢提昨晚那一茬了。
“不錯,你辦事很勤勉,這便走吧。”
方重勇似笑非笑的看著高尚,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道。
“好,下官這便去牽馬。已經喂好了馬,方禦史騎著便可以直接去渡口。現在涇水正好結冰,正好不需要用小舟渡河。”
高尚滿臉殷勤的說道,一點也不見昨夜偶爾展露出來的倨傲。
二人騎著馬,一路沿著驛道來到涇水岸邊的渡口。
果不其然,河麵已經結冰。在太陽光照射下,光滑對冰麵如同鏡子一樣反射著光芒,把周圍一片照得透亮。
高尚用馬鞭指著河對岸說道
“對麵全是山脈,隻有沿河有一條路,沿著這條路向西北走,會有一條小路可以直接通往礦坑。如果不走這條路,那麼就要先往南麵走,那裡是一條當地官府修的官道,直通三水縣城。
之後我們再從縣城往西南走,才能到礦坑。”
高尚對方重勇解釋了一番礦坑位置的“刁難”之處。
抄近道隻有小路,但是不走冤枉路。走官道的話得先去更北麵的三水縣城,然後再走土路到礦坑。畢竟,那個礦坑就是山間野地,又不是什麼集鎮,之所以有路可以到,不過是因為當地有一個村落而已!
聽到這話,方重勇的心哇涼哇涼的。不過他臉上還能保持淡定,隻是用馬鞭指了指河對岸的方向說道“那事不宜遲,現在便渡河吧。”
二人騎著馬踩在涇水的冰麵上,方重勇眼睛死死盯著馬蹄,生怕這一人一馬太重,讓冰麵承受不住而掉進冰河。真要掉河裡,那樣樂子可就大了!
不過好在涇水的冰麵足夠結實,完全不存在任何問題。二人有驚無險過河之後,都是長舒一口氣。如果不是著急趕路,方重勇才不會乾這樣又危險又不能裝逼的事情呢。
“方禦史,走這邊,下官在前麵引路。”
高尚對著方重勇叉手行禮說道。
“嗯,帶路吧。”
看著自己在空氣中吐出的白氣,方重勇微微點頭說道。
這幾天長安周邊氣溫驟降,今年冬天來得格外的早,不知道在這樣的氣候之下,有多少窮苦百姓燒不起柴,用不起炭。
騎著馬沿著涇水一路向北,兩個時辰之後,二人來到一座小山坡跟前,這裡隱約能看到一條用腳踩出來的山間小道。
“方禦史,就是這裡了。”
高尚翻身下馬,對著騎在馬上的方重勇叉手行禮說道。
就這?
方重勇一臉錯愣看著眼前的山坡,他怎麼就沒看到有“路”呢?
“路在哪裡呢?”
“就在這裡啊,翻過小山坡,穿過樹林就到了,並不是很遠,大概幾裡路。”
高尚一本正經的說道,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
“呃……看來某心目中的路,和高參軍心中的路,確實不是一個東西。”
方重勇一語雙關的說道,他不確定高尚有沒有聽出話裡的言外之意。
“方禦史找的路,是怎樣的呢?”
高尚疑惑問道。
“那自然是可以把石炭運到河邊的路。”
方重勇正色說道。
煤礦找到了,然後居然要繞很大一個彎,才能運到涇水邊的渡口,然後才能從這個渡口裝船運到長安郊外的渡口……這麼整的話,那還真不如去找雍州的煤礦呢!
“行吧,咱們翻個山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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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重勇輕歎一聲說道,此刻他發現辦點實事那是真不容易,官場整人反倒是不難。
隻是大家都去互相整人了,那誰又會真心去辦事呢?
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甚至不能回答。
高尚把馬拴在河邊的一棵樹旁邊,這裡大庭廣眾之下,不會有人偷馬的,都是官府的馬,身上都被人用烙鐵打上了官印,也犯不著去偷。
方重勇跟著高尚的腳步,走在山間的小路上。平心而論,這座山隻能算是“山坡”,路很是平整,而且並不高,爬起來也不費勁。隻不過有個問題,那就是這條路的長度,似乎比高尚說的距離要遠不少!
果不其然,開闊地形後又進入一個兩山之間的夾縫,隻有成人張開雙臂那麼寬。難怪高尚沒有選擇騎馬,原來是有這樣的一個地方要過,騎馬實在是非常不方便。
方重勇默默跟著高尚身後,不得不說,他前麵這一位辦事,確實是用心,把事情都考慮到前麵了。辦政務的能力,比普通官吏要強不少。
比如說,現在高尚身上背著一個木箱子,裡麵就裝了下礦坑的麻繩。
二人走了不下五六裡的山路,終於麵前開闊起來。
雖然秋收早就過去,田地裡也看不到什麼東西了。但是方重勇還是可以輕鬆的看出來,這裡就是村落外圍的農田,本地人賴以生活的關鍵。
他們之前走的那條山路,就是這裡的村民去涇水邊的近道。換句話說,如果沒有這條近道,那麼村落也不會分布在這裡。
進入到一片田間的小樹林,高尚指了指前方用木柵欄圍起來的一個深坑說道“就是這裡了。”
方重勇想了想工部的那份文案,上麵明明寫著“四周開闊皆為草地”,可為什麼眼前的是一片樹林啊!
“真的沒有找錯地方麼?”
方重勇一臉疑惑,繼續追問道“工部的文書上明明寫著發現礦坑的地方是草地。”
“那份文案,是一百多年前貞觀時的東西。當時這裡還算是荒地,四周開闊也就不稀奇了。到後麵興修水利後水源多了,便種下了桑樹,此乃滄海桑田是也。”
高尚歎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