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十一年秋,就在基哥壽辰當天,這位已經花甲之年的大唐天子,頒布了一道新聖旨全方位改組禁軍!
進一步縮減南衙禁軍的編製和框架,使其徹底虛化,成為一個隻保留象征意義軍隊,職能轉向“征兵辦”性質,已經不能參與軍事行動的雞肋。
然後將北衙禁軍眾多華而不實的番號全部砍掉,改組為一個整體,分為兩個部分。
其中一個部分,被稱為“殿前司”,下轄銀槍孝節軍,軍指揮使方重勇。
以及新組建的黑雲長劍軍,軍指揮使崔乾佑。
兩軍並列,各一萬人編製。
每一軍下轄五個“都”,一個“都”兩千人。
其中黑雲長劍軍,由原神策軍一部吸納精銳改編而成。銀槍孝節軍的擴編,則是繼續在邊軍中招募精銳。
這兩支軍隊,銀槍孝節軍屯紮長安玄武門,黑雲長劍軍屯紮大明宮,定期輪換負責戍衛京師。
而北衙禁軍中另外一個部分,則被稱為“侍衛司”,下轄八萬人,分為四個“軍”,一個軍下轄兩萬人。
這四個軍分彆是龍捷軍、鐵騎軍、虎捷軍、控鶴軍(不是方有德麾下那個,他的編製沒有得到朝廷正式授予),每一軍又分為“左廂”和“右廂”,一廂下轄五個“都”,一個都兩千人。
禁軍扁平化構架,由高力士統一調度。而高力士就是基哥手腳耳目的延伸,所以也可以說是基哥在擔任新的禁軍統帥。
由於兵員缺口極大,因此基哥下旨,從各邊軍中抽調悍勇之輩入禁軍。
軍改時間為一年,半年之內要看到軍隊骨架;一年之內,必須全部改組完成。
改組禁軍所需人員、錢糧、裝備,則由六部衙門中的兵部、戶部、工部分彆對接,務必要做到有求必應。
從邊軍入禁軍的長征健兒,兵部亦是將兵籍轉移到禁軍之中。
由此產生的缺額,邊鎮各節度使自行解決。要麼縮編邊軍編製,要麼自行募兵自行供養,總之朝廷不會再負責缺額人員的錢糧裝備。
簡單的說,就是邊軍某個丘八轉到禁軍中以後,他們就不再屬於各邊鎮的原來單位。至於邊軍缺了個人,朝廷不管。
朝廷的錢糧,隻保證發到那個被轉移的人手裡。
邊軍缺了人,需要自己想辦法募兵,自己想辦法軍需和軍餉。至於要怎麼想辦法,那就是節度使自己的事情了。
聖旨下發之後,朝野震驚,暗流湧動,動作如此巨大的軍改,象征著軍事戰略的重大轉變。
目前大唐軍隊精華都在邊軍,關中空虛。軍改的目的,顯然是要充實關中的軍力,削減邊軍,以改變現在枝葉粗壯,樹乾薄弱的狀況。
這是鄭叔清擔任右相後,按照基哥“充實關中”的指示,交出來的一份答卷。鄭叔清本人是不想折騰,但基哥卻不會在意他怎麼想。
銀槍孝節軍的猝然發難,神策軍的中看不中用,讓基哥痛定思痛,下決心加強關中武備。
若是關中有十萬禁軍壓陣,斷然不會再出現數千銀槍孝節軍,就能在長安興風作浪的鳥事。
然而,很多時候,船大難掉頭。
如今大唐的情況,可不是基哥想怎麼弄,就能立竿見影見成效的。
……
“沒錢誒,朝廷實在是太窮了!方禦史,你可得幫我想想辦法,這右相我還得當著,我想請辭,聖人還不許呢。”
長安最大的酒樓,毗鄰朱雀大街的杏花樓某個雅間內,鄭叔清忍不住對老神在在吃菜的方重勇,抱怨了一句。
“朝廷缺錢,右相應該去問戶部尚書啊。
我之前跟你說劉晏是搞錢的奇才,朝廷不是已經把他召回關中了嘛,你去問劉晏就好了。然後再給聖人建言,讓他當戶部尚書管錢,這不就完事了麼?”
方重勇放下筷子,眯著眼睛說道,壓根就不接這一茬。朝廷現在有多缺錢,不問可知。
“話不是這麼說的啊,某已經跟劉晏說過這個事情了。
劉晏確實是有辦法提高戶部收上來的稅款。
若是軍改分十年改完,細水長流倒是有辦法慢慢填坑。
可是你看聖人還能等十年麼?”
鄭叔清無奈歎息道。
關中禁軍一下子擴充這麼多人,哪裡去變錢糧出來?
節度使製度確立的時候,朝廷就已經把邊境州縣的財政大權,轉到地方支度使那裡了。而現在支度使是跟節度使一個衙門辦公,一個鼻孔出氣。
甚至有的邊鎮,比如河北,支度使和節度使就是同一人。
朝廷能收到賦稅的州縣,其實比戶部賬麵上要少上許多!不少錢都是給邊鎮養兵了。
禁軍擴編屬於額外開支,而且會極大增加朝廷的財政壓力。朝廷把兵員從邊鎮收回了,按理說,也應該順勢收回一些州縣的賦稅管理權。
但根據“曆史經驗”,中樞的財權一旦給出去,再收回來就難了,邊鎮可以用各種理由推脫。
節度使麾下兵員變少了,他們會自己補齊差額,沒有誰會主動縮編的!不縮編,自然不會把一部分財權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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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理論上應該收回的稅賦,到頭來還是拿不回來。而新增禁軍的賦稅壓力,則完全轉移到中樞。
中央財政本來就缺錢,現在更缺了!
可是話說回來,藩鎮割據的直接原因,不就是關中軍力薄弱,無法震懾地方麼?
所以說,擴編禁軍又有什麼問題呢?
貌似也沒什麼問題。
前些日子方重勇給鄭叔清開了個“軍改”的方子,基哥對此也比較滿意。現在這位新任右相又來哭窮,這種既要又要的壞習慣,方重勇可不會慣著他。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又變不出錢來,你跟我說這些也沒用啊。”
方重勇無奈歎息說道,攤開雙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他看到老鄭絲毫沒有罷手的意思,沒好氣的吐槽道“實在不行的話,右相賣官鬻爵好了。”
一聽這話,鄭叔清連忙搖頭,沒好氣說道“朝廷從武德年間,高祖在時就已經開始賣官鬻爵了,如今這官職比地裡爛掉的麥子還不如。要是能賣官鬻爵撈錢,某還需要來問你麼?”
賣官鬻爵都不行了麼?
方重勇大驚。
鄭叔清解釋道“朝廷其實一直都是把富而不貴之人當傻子,騙他們捐錢買官。但是買了這個官,又沒什麼大用,不能吃不能喝也領不到錢。一個人哪怕再傻,被騙了一百多年,也該騙出一點智慧出來了。”
大唐賣官,屬於那種“薄利多銷”的類型,幾十貫就能買個勳官。就算是真的想當官,錢多給點,理論上也可以真的當官。
要不然大唐一千六百多個縣,哪裡去找那麼多縣令縣尉?一年科舉外加門蔭,又能有多少人呢?
科舉進士平均一年才二十七個,所有正兒八經科舉一年上榜的也才一百出頭。
所以很多人都是買的門路做官,這也是各地官員良莠不齊的主要原因之一。
隻不過買來的官,一方麵受到歧視,想撈錢也沒法放開手腳。再加上朝廷也是有考核的,沒點本事也混不下去;
另外一方麵,他們能撈到的,都是些苦哈哈的差事,不少人都要背井離鄉去窮鄉僻壤。
買得起官的人,都是非富即貴之人,誰願意吃那個苦啊!
久而久之,朝廷賣官也成了買方市場。
重要官職朝廷不肯拿出來賣,甚至好一點的州縣,縣令縣尉,都是科舉授官的自留地。
而不重要的官職,壓根就賣不出去,市場嚴重飽和。那些傻子二傻子們都被坑出經驗值了,沒有誰願意把錢白白扔進水裡。
官職滯銷,請幫幫我們!
聽完鄭叔清的介紹,方重勇腦中閃過這個荒謬的念頭。
“顏尚書,你能不能也說句話?今日來此商議大事,可都是為了朝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