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難得給清平本地百姓開倉放糧了麼?”
方重勇沉聲問道。
“回節帥,放了,一粒米都沒有留下!都是按節帥的吩咐,還開了大戶的糧倉!”
“好!回去告訴王難得,務必要守住清平縣,本節帥馬上領兵跟他合兵一處。”
方重勇大手一揮,指著府衙大堂的大門說道。
“得令!”
這斥候語氣裡明顯帶著激動!
大約等了半個時辰,放出去的幾路人馬陸陸續續都回來了。
博州人口極為稠密,三裡地一村,五裡地一鄉,到處都是人。
但地方卻並不大,就算是從聊城到貝州清河,也不到一百裡地。
這裡人地矛盾尖銳,大戶與佃戶間的關係很緊張。
車光倩與何老虎出門最早,回來最晚,因為他們是負責聊城縣周邊的鄉村,這裡是人口最稠密的區域。
看到二人回來了,方重勇對車光倩詢問道:“聊城縣情況如何?”
“節帥,好得不能再好!後麵都不需要我們出馬,領了糧的鄉民陪我們一路走,幫我們跑腿!”
何昌期一臉興奮說道。
雖然他對於方重勇放糧的舉動不甚理解,但是本地百姓高漲到瘋癲的情緒,著實讓他嚇了一跳。
對於“白嫖”這種事情,所有人似乎都有著異乎尋常的熱情。不勞而獲帶來的興奮,被天上掉餡餅砸暈的爽快,可比辛苦勞作一年,才能落到手那點糊口的糧食,要好太多了。
至於去貝州清河這樣的事情,大戶們知道不能做,卻又不能不做。
去了還能撈回損失,若是不開自家糧倉放糧,估計會被銀槍孝節軍的丘八順手宰了,最後落得個要錢不要命的惡名,成為鄉間農夫的笑料。
兩害相權取其輕,隻好去貝州清河走一遭了,反正不遠,也就兩天的腳程。
而那些自耕農與佃戶則是隻有一個想法,就是:一時白嫖一時爽,一直白嫖一直爽。
他們壓根就意識不到去貝州到底有多大風險!哪怕意識到了一點,也不會當回事!
很多人都覺得,隻要走這一遭,今後一兩年的口糧都不用愁了。
如今這天下越來越亂,誰知道明年還有沒有機會種地呢?
所以這些人的動作比銀槍孝節軍還快,很多人已經推著車前往貝州清河縣了。
博州各地的情況都是大同小異。大戶開倉放糧給普通百姓,然後一起前往貝州清河。
看到計劃的第一步順利推進,方重勇微微點頭,環顧眾人說道:
“聊城我們不要了,反正府庫裡麵的東西,也都散出去了。本地百姓念我們的好,不會給皇甫惟明暗通消息的。現在所有人跟著本節帥去清平縣。
我們隻帶了七天乾糧,七天攻不下貝州清河,就要丟棄所有輜重撤回盧縣,都聽明白了麼?”
“謹遵節帥號令!”
在場眾將齊聲高呼道,所有人都是心中一緊。
無論這些騷操作是多麼有效,勝負終究還是要戰場上見真章。
想要中五百萬,就算有財神加身,氣運無敵,也得去買一張彩票才行啊!
“諸位,汴州乃運河樞紐,財帛取之不儘。
等會告知將士們,返回汴州後自有賞賜,不必管那些繳獲的。
出發!”
說完方重勇大步走出府衙,其實心中七上八下的,異常忐忑。
鎮定自若,不過是演給部下看的。敵後作戰,他自己心中也是沒底。
對於戰局來說,隻要燒掉貝州清河的府庫就算是完事了。
但這一手,並不能阻止皇甫惟明南下,頂多是讓河北叛軍打得辛苦點罷了,不足以扭轉局勢。
唯有攪亂河北後方,打斷河北叛軍造血的能力,才能讓皇甫惟明花時間處理後方的事情。為宣武鎮六州爭取更多的時間擴軍,修城牆,建糧倉,訓練團結兵。
這一戰殺多少人,並不是衡量勝利與否的標準。
這時候天色已經黯淡下來,大軍出聊城後,方重勇用馬鞭指著北麵,向車光倩詢問道:“此地離清平縣有多少裡?”
“回節帥,末將已經在鄉裡村間打聽過了。此地距離清平縣距離不到五十裡,沒有小路也沒有大河大川阻隔。”
車光倩抱拳回答道。
博州的情況跟彆處有些不同。
天時嘛占一點,有些河道夏天有冬天沒有,但都不是什麼大河,隻能算陰溝。
地利則完全不存在,一馬平川,四麵空空蕩蕩,易攻難守。
唯獨“人和”這方麵情況很特殊。
博州的人口是真多!密密麻麻到處是村落!
而人口更多的是貝州,光清河縣一個縣,人口就抵得上彆處一個州!超過了五十萬人!
誰掌控著這些地方的人心,就掌控著一股看不見的力量。
中晚唐時期,魏博鎮能夠成為最大的藩鎮刺頭,便是與本地稠密的人口分不開,輕輕鬆鬆就能拉起十萬人的隊伍。
“到了清平縣,便可以暫時走慢點。”
方重勇眼中寒光一閃,不動聲色說道。
眾將皆是點頭,不明所以。
“東西準備好了麼?”
方重勇忽然想起某一茬,轉過頭對車光倩詢問道。
“節帥,已經準備好了!”
車光倩翻身下馬,指揮身邊的親兵打出兩麵巨大的旗幟,分彆用一根一丈多長的木杆掛著。
左邊那一麵寫著“貧漢難活去貝州”,右邊那一麵寫著“方清來了不納糧”。
“走,去清平縣跟王難得彙合。
皇甫惟明不給河北百姓公道,我們便替天行道!”
崽賣爺田不心疼的方重勇拔出疾風幻影刀,大吼了一句。
“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軍中將校皆齊聲高呼,喊聲震天!
大軍繼續向北,頂著夜色前行。
車光倩忽然想起什麼,策馬來到方重勇身邊,低聲問道:“節帥,本地百姓行進的速度不能低估,他們若是提前趕到貝州,打草驚蛇怎麼辦?”
“噢?”
方重勇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