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的選址與建立,百官人選的擬定,科舉的新開與選拔規則,募兵的數量與分配等等一係列雜事,都需要方重勇親力親為來拍板,不敢有絲毫懈怠。
永王李登基稱帝的日子,選在上元節那天,一切準備工作,都在緊鑼密鼓中進行。
在李登基之前,方重勇還有一場奠定“新朝”根基的仗要打,馬虎不得。
這天晚上,方重勇站在汴州府衙書房裡,盯著牆上的規劃圖,凝視沉思個不停。他一直在為汴梁城的事情操心,哪怕到了夜深人靜也沒法停下來。
政治中心的必要性,對於一個割據勢力來說,再怎麼看重也不為過。占據長安或者洛陽,會成為眾矢之的,無法安心發展,另起爐灶勢在必行。
汴梁城改變的不僅是政治格局,還有經濟格局。物流的便利意味著商品經濟的覆蓋區域也會大大提升,各州稅賦轉運的成本也會大大降低。
正因為重要,所以汴梁城不能馬馬虎虎隨便應付了事。
按照規劃,汴梁城的外城,需要周長四十裡,才能將幾條河流的主要渡口都囊括在內。而內城的規格,一般為外城麵積的四分之一,而皇宮麵積,又是內城麵積的四分之一。
表麵上看好像皇宮就是一座宮殿,其實已經比軍事上比較常見,那種臨時修築的營壘大很多了。所需要的錢財與人力也不少。
李登基就好比是買新房一樣,起碼都有個毛坯房,也就是皇宮,才算是把事情糊弄過去。宣布登基就類比於買了期房,但房子還在建。
可以暫時不住進去,卻不能一直不住進去,皇帝一直住州府衙門,那還叫皇帝麼?
所以現在所有的壓力全給到方重勇這邊了。
“節帥,永王那邊沒有動靜,休書倒是送來了。百官的名單,由韋子春代表永王過目,沒有什麼問題。”
嚴莊來到方重勇身邊,低聲稟告道。
李登基稱帝是各方共識,在方重勇“敲打”過李以後,那邊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基本上所有的重要職位,都是由方重勇的親信把持。
“嗯,意料之中。”
方重勇將手放在背後,眼睛依舊是盯著牆上的地圖。賈耽繪圖的本事確實不一般,城池雖然隻是描了個輪廓,但周邊的地形卻是繪製得很明晰。
至於李那邊,屈服是必然,兒子離婚,兒媳改嫁這種事情糾結起來沒意思,改變不了什麼。
“節帥,李白誌大才疏,讓他去長安那邊遊說顏真卿,會不會……有些不妥?”
嚴莊麵帶迷惑之色詢問道。
李白是什麼德行,嚴莊感覺方重勇應該是最明白不過的,更何況他現在還是永王的親信。
這種人能信任麼?
“李白除了會寫詩外,還有一個很厲害的本事。”
方重勇轉過身,看著嚴莊說道。
“本事?”
嚴莊可不覺得李白除了寫詩外,還能有什麼本事。
“李白當然是有本事的,隻是用法有些特彆。罷了,這個無所謂了,反正他已經去關中了。”
方重勇不想繼續談這個話題了,他轉換話題接著問道
“募兵的情況如何?”
“回節帥,募兵令已經傳達下去了。節帥與銀槍效節軍威名在外,各州都報名踴躍。”
嚴莊小心翼翼的答道,他其實對於方重勇是比較畏懼的,因為這個人總是可以提出比自己高明一籌的辦法。
“如此便好。
傳令下去,入冬之後,銀槍效節軍將會從各州團結兵中招募精銳,就不必對外發募兵令了。”
方重勇對嚴莊下達了一條很“奇怪”的命令。
“節帥,那樣的話,銀槍效節軍的兵員補充要推遲呀。”
嚴莊還是提出了自己的擔憂。
不過方重勇好像決心已定。他用不可置疑的口吻說道“寧缺毋濫,直接招募進來的人不知根底,要不得這樣的。”
建立基層黨組織什麼的,在這年頭完全沒有可行性。所以要保證軍隊的戰鬥力,隻能采取“濾網”模式。
即在“軍中選兵”,而不是“民中選兵”。這樣選出來的兵員隻要經過短時間訓練,就能做到令行禁止。
一場戰鬥要贏,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令行禁止,一切行動聽指揮。
剛剛從百姓中招募進來的丘八,顯然不具備這個素質。
嚴莊連忙點頭稱是,心中卻是認為方重勇太矯情了。這樣的辦法雖好,見效卻慢。
大爭之世爭的是什麼?爭的是時間呀!什麼東西都沒有時間重要!
一步慢步步慢!
但嚴莊也知道,自己是無法說服方重勇的。因為他心中的戰略,跟方重勇心中的戰略,完全不一樣。
方重勇似乎有放棄進軍長安,以汴州為核心取代大唐的計劃!
這種想法,簡直是狂妄,大膽!在嚴莊看來,唯有以洛陽為新都方為上策!
不過占據洛陽的問題在於,會被各方勢力群起攻之。也不能說方重勇的考慮沒有道理。
正當嚴莊要開口提一嘴暫時定都洛陽的時候,書房門外有親兵稟告道“節帥,有個自稱是洛陽故人的和尚前來拜訪,就在府衙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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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故人?
方重勇第一反應就是李怡女扮男裝。不過轉念一想,無論如何,李怡也不可能假扮和尚吧?
況且李怡那皎潔妖嬈的身材,親兵會看不出她是女人?
“帶進來吧。”
方重勇應和了一聲,並未讓嚴莊離去。
不一會,一個樣貌看上去不過四十歲的中年和尚走進書房。
他對方重勇叉手行了一禮說道“京兆韋氏韋蘭,拜見方節帥。”
韋蘭,從前在長安擔任過兵部員外郎,韋堅的親弟弟。方重勇當時還在沙州當刺史的時候,韋蘭這廝簽發的軍令,就沒少送到他案頭。
人沒見過,名字如雷貫耳!
“真是稀客啊,請坐請坐。”
方重勇指了指麵前桌案對麵的軟墊,嚴莊連忙站起身,來到他身旁坐下,眯起眼睛打量著韋蘭。
普通的和尚通常是慈眉善目,身形微胖的。
可是韋蘭看起來卻頗為消瘦,一看就知道,這家夥壓根就沒在寺廟當什麼和尚。隻不過為了出行低調,臨時梯度了一下而已。
韋蘭瞥了一眼嚴莊,沒吱聲,似乎有些不自在的樣子,顯然是不想自己跟方重勇的談話被外人聽到。
方重勇不慌不忙對他介紹道“這是我的謀士,嘴巴很嚴,韋先生不必介懷。”
“韋某來此,是為了助節帥攻取洛陽的。”
韋蘭沉聲說道,從懷裡摸出一封信來,放在桌案之上。
其實這封信的內容,方重勇即使不看,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因為韋蘭大概還不知道,李怡其實已經把他們的大致計劃告知方重勇了。
“洛陽那麼大,又豈是方某想奪就奪的啊,韋先生這是說笑了。”
方重勇一邊搖頭歎息,一邊接過信,將其拆開,一目十行閱覽起來。
看完之後,他也沒說什麼,直接將信件遞給嚴莊,讓後者觀摩。
整個過程一言不發,書房裡安靜得針尖落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