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兩天。
十天,半個月。
一個月,兩個月。
他像著了魔一樣每天在太陽下山後拎著行李到海岸邊等待。
被海風吹到麻木時,他有時候會懷疑在荒島上那兩個多月是一場夢。
直到三個月後的某一天,手機推送了一則新聞到他的懸浮屏上。
“新界研究所向海洋博物館捐贈一具b+級人魚骨架,廣大市民可預約免費遊覽。”
他點開一看,完整陳列在海洋博物館中的人魚骨架長達兩米半,形態優美,右手隻有四根手指。
……
聽完魏書程的敘述,言臻半晌都沒說話。
站在司嵐的角度,她隻是在生日那天下海親手捕捉了一條人魚,這種性質跟在菜市場裡隨便選了一條魚回家做酸菜魚沒什麼區彆。
但在魏書程看來,母親死後,他孤獨又抑鬱地過了九年,好不容易遇上救贖,打算放棄一切跟兩廂情願的另一半長相廝守。
另一半卻在他短暫離開的時間裡罹難,被剜去雙眼,剝皮取肉,骨架赤裸裸地展示在海洋博物館供無數人觀賞。
難怪他那麼恨司家,恨到生出反社會人格,為了報複司嵐不惜拉數千萬人陪葬。
魏書程固然瘋狂,但司嵐不知不覺中造大孽了。
許久,言臻低聲說“抱歉。”
魏書程諷刺一笑“道歉有用嗎?你的道歉能讓米婭活過來嗎?”
“道歉是想表明我的態度,不是為了奢求你原諒。”言臻歎了口氣,“魏書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向人類投放遠古病毒並不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解決問題?”魏書程說,“你們司家人死了,問題不就解決了?”
“全世界不是隻有司家在捕殺人魚,司家人死了,你是報仇了,但人魚族的處境並不會因此好轉,反而會變得更糟糕,米婭要是還活著,你覺得這是她想要看到的嗎?”
魏書程“……”
他抿著嘴唇,不說話了。
言臻觀察著他的表情,知道他並非沒有考慮過後果。
隻是在長達十二年的痛苦煎熬中,他想要司家人付出代價的執念已經強到走火入魔了。
為了給米婭報仇,也為了讓自己從心理上得到救贖和安慰,他選擇性忽略了有可能導致的慘烈後果。
“人魚族配合你做了這麼多,它們想要的是人類停止屠殺,和平共處,我相信米婭也一樣。”言臻語氣放緩,“魏書程,咱們做個交易。”
魏書程抬頭看她,眼神晦暗不明。
“我會想辦法關閉新界研究所,讓司家退出人魚產業鏈,不再捕殺人魚,同時向有關部門反映人魚數量銳減的事,爭取立法保護人魚。”言臻直視他的眼睛,“作為交換,你們放棄病毒投放計劃,怎麼樣?”
魏書程眯了眯眼睛,語氣嘲諷“按照你的辦法,司嵐殺了米婭這件事就此翻篇?”
“不,你可以報複司嵐,但必須用你自己的方式,而不是利用人魚族和人類的對立,挑撥兩個種族打起來,讓這麼多無辜的人付出代價。”
言臻說,“你給我時間,我說到做到,而且我向你承諾,不會告訴司嵐這些事,讓她有機會用身份反製你。”
這話倒是出乎魏書程的意料,他眉頭輕皺,似乎在權衡利弊。
言臻沒催促他,起身從置物櫃拿出一條乾淨的浴巾,用諾蘭平時睡覺的魚缸裡的海水打濕,再蓋到阿塞亞的魚尾上。
大概是因為意識渙散,阿塞亞無法控製尾鰭,長長的大尾巴不停地拍打地麵,這會兒已經變得乾燥了。
諾蘭也很自覺地起身,將那張四分五裂的實木餐桌殘骸清理出去,然後拿了掃把清掃地上的殘渣。
言臻到廚房洗了手,走出來時看見諾蘭蹲在地上,手指在掌心點來點去,不知道在數什麼。
言臻走過去問“諾蘭,你乾什麼呢?”
諾蘭把手裡的東西捧起來給她看,言臻才發現他掌心躺著十幾片紫色的魚鱗,是先前阿塞亞被壓製時從他身上掉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