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想吃一個太陽。”
原本正在大快朵頤的少年,麵對一桌子聽也沒聽過的吃食,用油膩的手指筆劃了一個大大的圓,如是說道。
“陸然?”
“吳山縣吳海鎮陸家村人士?”
兩個華服老人,一個身如青蔥,一個頭如白蒜,一人一句,在詢問他。
“是。”名叫陸然的少年雙眼罩著黑布,他剛從漆黑的船艙被撈了上來,眼睛仍見不得光。
“難道是最後一名?”青蔥老人不停翻動手中的名冊,恰好翻到最後一頁,眼睛逐一掃過去,停在最後一個名字上。
——陸然。
——第一百名“有緣之人”。
名冊前麵密密麻麻,九十九名,也就是那一個個被打上鮮紅叉字的名字,已經確認,全部死亡。
隻剩下這一人。
青蔥老人眯起眼睛,細細打量這少年,形如枯槁,麵目可憎,跟自己心中所盼,相差甚遠。
他不禁搖了搖頭。
“真的有這麼邪門?這艙中百人,可不乏軍士、武師、修士,甚至還有兩名赤仙。”麵目相對和善一些的白蒜老人,臉上則寫著幾分難以置信,問他的上司。
“我隻希望他是個真正的有緣之人。”青蔥老人垂下眼,拿起筆,在陸然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大大的紅圈。
通過。
這一場“因緣際會”,是一種煉化之法。
一百個都是所謂的“有緣之人”,分不清真假虛實,究竟哪個是真的有緣,哪個是真的無分?如何取舍?
讓他們擠在一艘五十人船的貨艙之中,僅供少量的乾糧和水,艙門釘死,如此關一百天整。
一百天後,能活下幾個人?
答案是一個。
眼前這一個。
而經曆了如此存活下來的少年,又恰好是出發前擬定名冊的第一百名,這不叫有緣之人,那什麼能叫做有緣之人?
陸然。
青蔥老人再次默念了這個名字。
心中既有懷疑,也有慶幸,慶幸的是總算還剩下這一個,否則連同自己,要死的人,還不知有多少。
他正要再從頭核實一遍這些信息,抬頭卻望見那名叫陸然的少年豎起了耳朵,仿佛是在風中靜聽。
“你們聽見那句話了嗎?”
少年突然發問。
兩位老人麵麵相覷,耳旁隻有風聲、海浪聲,哪有人說話。
“有一個奇怪的聲音,那個女人說……網絡……斷開連接……是什麼意思?”
網絡,斷開連接?
這少年從艙中出來,胡話不斷,各種諸如“吃一個太陽”“喝乾濁海水”這般無意義的呢喃,現在,恐怕還出現了幻聽。
青蔥老人沒有出聲,從死人堆爬出來的少年,嚇破了苦膽,驚沒了魂靈,有些神智不清,也是正常。
少年還在咿咿呀呀念叨著什麼,似乎是努力思索了一番,無果,終於嘿嘿一笑,摸到桌上一瓶米酒咕咚咕咚大喝了幾口。
日頭原本正盛,幾朵陰雲飄來,好像給它抹上了一道豁口,又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咬缺了一塊。
青蔥老人皺皺眉頭,麵容更加陰沉複雜。
終於,他收好名冊,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看著他吃好喝好,送去洗乾淨,最後再去‘長煙’號。”
就如此吧。就是他了。
回去複命。
老人腳尖輕點,真正的旱地拔蔥,輕輕一躍,竟然躍出了數十丈,直接躍到十丈開外的一艘龐大無比的金色大艦上麵。
他很快消失其中,而金色大艦之後還有更大的巨艦,巨艦之下各色小船、快艇數不勝數。
原來,這一行人,此時正處世界二海之一的濁海之上,身處一支艦隊之中。
這是一支龐大的、金碧輝煌的鐵甲艦隊。
舉世無雙的“黃金艦隊”。
“有緣之人”陸然,在這艦隊的一艘金色補給艦中,狠狠地打了一個飽嗝。
故事就此開始。
“你們兩個,叫什麼?”
看似奇怪的問題,再次出現在陸然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