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眼裡，哲中身上的刺，是孝順，他太孝順了，太聽他母親的話，很多事情，隻能讓我委曲求全。在哲中眼裡，我身上的刺，是對他的救命之恩和臨江王府，他也怕我會挾恩相報，怕我會仗著臨江王府的勢力。”
“所以對我們來說，方山是個好地方，他沒了母親的束縛，我也離了臨江王府的勢力範圍，反倒是能讓我們都忽視了彼此身上的‘刺’，我們都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在你眼裡，臨江王身上的刺，是胡楊，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即便胡楊已經不在人世，可她一直都活在臨江王的心裡。在臨江王眼裡，你身上的刺，是京城……”康蘭馨沒繼續說下去，是京城宋家。
在京城宋家的幾年，宋霽初變了很多，是變成了那個無可挑剔的高門貴女，卻磨平了廣陵宋姑娘的棱角。如今的宋霽初，不是某個高門貴女，也不是無法無天的廣陵宋姑娘，舉手投足間，既有端莊高貴的氣質，芝蘭玉樹，讓人舍不得挪開眼，也有一往無前、敢闖敢拚的膽氣，更多了些家國情懷。
京城，京城宋家。宋霽初在京城住的這幾年，這些痕跡，怎麼也抹不去。
“離開京城，對你們來說，會是件好事，你們都可以試著，放下身上的‘刺’。”康蘭馨一口氣說了許多。
“從小到大，你的誌向從來不僅僅在於內宅，王爺也沒想著把你困在內宅，有你們二人在，臨江會變得不一樣。”
是啊，這裡不是京城，廣陵近在咫尺，這是自己生長的地方，在廣陵，自己永遠會是哪個無法無天的宋姑娘，連呼吸都覺得是暢快的。
宋霽初和康蘭馨情同姐妹，兩人之間其實不需要太多言語，就能明白彼此的想法。
“初初，”康蘭馨看了看睡在不遠處床上的孩子們，“世子之位，你還是得早做打算。”康蘭馨糾結了很久，還是決定提醒宋霽初。
“老實說，我並不在乎。”康蘭馨看的出來，宋霽初是當真不在乎。
“這世上，親與不親，其實很難說，你我並無血緣，在我心裡，早拿你當親姐妹。我不是廣陵宋家的姑娘，卻自幼長在廣陵宋家，廣陵宋家待我也是好的沒話說，在京城的時候，我不知道有多少次夢到自己回到廣陵，回到廣陵宋家那個不大的小院。”
“京城宋家，”宋霽初有些哽咽，提及京城宋家，宋霽初沒法很平靜，“京城宋家又待我如何，她們恨不得我去死。”
“桓兒和悅悅都是好孩子，我流產的時候，悅悅就跟我說想要個小弟弟，悅悅明明擔心我有彆的孩子會不喜歡她，還是一直在說。桓兒跟著水杉一直在練功，說以後要保護我。以後，我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再有孩子，他們不是我肚子裡爬出來的又怎麼樣，他們就是我的孩子。”宋霽初流過產，也聽白果說起過，流產很傷身子，宋霽初的顧慮也不無道理。
康蘭馨不是宋霽初，沒法感同身受的體會到宋霽初在京城宋家吃的苦，但宋霽初說的沒錯，宋霽初被京城宋家傷的遍體鱗傷，也看淡了這些血緣親情，不然也不會一直同唐修遠隔著一層。
“臨江王府，看似花團錦簇，實則烈火烹油。臨江王府依靠太後和聖上，聖上早有削藩之意，這些年陸陸續續，留下的異姓王又有幾個，能有些實力的，除了漢桂王也就是阿遠了。如今聖上還用得到臨江王府，有看在太後的麵子上，暫時不會動臨江王府，可也總有飛鳥儘，良弓藏的一天。”
“等太後和聖上百年之後，皇子登基，那幾位，不管是誰，都不會輕易放過臨江王府。”皇子和公主們，都很不喜歡唐修遠，大皇子舒王和二皇子衍王同臨江王府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三皇子平王無緣大位，卻也不影響三皇子平王暗中使絆子。五皇子慶王看似不聲不響，怕是打著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的主意，封王分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邊關，難保不會去查當年與西戎的事情。
“十年，二十年之後，臨江王府，又當如何，誰也不知道。如果根本就沒有臨江王府了，誰做臨江王世子，還重要嗎？”
康蘭馨不懂這些，但光是聽宋霽初說說，也能理解臨江王府的處境。
“有阿遠和我在一天，孩子們就能多得安穩一天，若我們都不在了，廣陵宋家也未必能保全自身，真的那時還得仰仗你們，拉他們一把。”宋霽初有些傷感，以後的事，誰又能說的準呢。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宋霽初是臨江王妃看問題自然比康蘭馨長遠。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且放寬心。”康蘭馨安慰宋霽初道。
宋霽初笑了笑，這些問題，不是第一天才出現的，自己成為臨江王妃的那一天起，就已經實際存在了，隻是，這局，好像無解，最起碼自己沒找到合適的破局之法。
兩個人又談天談地的聊了許久，直到二人都困得睜不開眼睛，才慢慢睡了過去。
宋霽初和康蘭馨聊了許久，另一邊的唐修遠卻不太能睡得著安穩，越想越擔心第二天早上起來，宋霽初就不要自己了，孩子們已經被派了出去，總不能去聽牆角吧。
唐修遠翻來覆去的睡不踏實，裴哲中都看在眼裡，明日悄悄告訴宋霽初吧，宋霽初一定高興。
……
唐修遠睡不踏實，索性早早就起來了，唐修遠的兵器，都在船上，已經提前送回了揚州的臨江王府，唐修遠便在院子裡打拳，同時悄悄觀察宋霽初的屋子。
窗子被推開了，宋霽初和康蘭馨坐在窗前梳妝，兩人都沒喊女使進來，小姐倆幫著彼此挽起長發，再帶上首飾。
小姐倆還在嘀嘀咕咕的說些什麼，許是顧忌孩子們還在睡，亦或者不想讓唐修遠聽見，聲音並不大，唐修遠在院子裡也聽不真切。
唐修遠時不時的往窗口的方向看，宋霽初也忍不住去看窗外的唐修遠，小夫妻兩個，目光相彙，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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