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周婉西就在周二狗子耳邊不遺餘力地念叨。
他們母子是晉家的下人,是晉家的老爺和少爺心地善良,他們才能有一棲身之所。
晉家的老爺和少爺是天上救苦救難的神仙,他們母子是地上任人踐踏的卑賤野草。
晉家的老爺和少爺給了他們活命的希望和保護,他們母子必須千倍百倍地報答晉家的老爺和少爺。
作為晉家的下人,他們必須時刻準備為晉家的老爺和少爺犧牲所有,哪怕是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一次次,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周婉西不停給周二狗子洗腦。
周二狗子深信不疑自己是晉家的一條狗,他的存在意義就是犧牲自己保護晉邵奇和晉天佑。
既然他是一條狗,他怎麼有資格成為晉家早逝主母的兒子。
不是的,不是的,卑賤如他,他不可能是晉家主母的兒子。
像他這種人,怎麼可能是晉家的少爺呢?
隻有天佑少爺才是晉家的少爺。
天佑少爺那麼耀眼,他活該是晉家的少爺。
他是卑賤的野草,生來的唯一作用就是在適當時候犧牲自己。
周二狗子抱著自己的腦袋,一聲聲地否定自己。
“孩子,抬起頭。”
君欣語氣溫柔卻又不可拒絕。
周二狗子聽話地抬起手。
君欣落在周二狗子的麵前,輕輕地把這個可憐的孩子擁入懷中。
明明是冰冷的感覺,周二狗子卻覺得溫暖無比。
“我……我真的是您的兒子嗎?”周二狗子哽咽問道。
活了那麼久,周二狗子第一次被人擁入懷中。
周婉西,她從來不會抱他。
從周二狗子有記憶起,周婉西的懷中就隻屬於晉天佑。
周二狗子哪怕是摔倒在周婉西麵前,周婉西也沒有伸手抱起他的意思。
周婉西隻會平靜地、假裝看不見地從他身邊走過去。
周二狗子一直以為周婉西是在鍛煉他。
身為下人,再苦再累,也得自己受著。
當他落入君欣的懷抱中時,周二狗子的委屈如決堤洪水,再也無法壓抑。
君欣道,“我是你的母親,一個母親,絕對不會認錯自己的孩子。孩子,這些年辛苦你了。”
一聲“辛苦”,徹底擊碎周二狗子的防禦和堅強。
周二狗子嚎啕大哭,抱著君欣訴說自己這些年的委屈和痛苦。
君欣拍著周二狗子的後背,輕聲哼唱起原主哄周二狗子的曲調。
周二狗子漸漸冷靜下來,君欣哼唱的曲調,他有點熟悉,好像在很久以前聽過。
“我好像聽過這個調子。”周二狗子說道。
君欣說道,“你當然聽過,你剛剛出生那會兒非常鬨人,隻有聽這調子才肯入睡。”
君欣抬起手,在周二狗子的眉心輕輕一點,原主的記憶如涓涓溪流,平緩地流進周二狗子的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