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朕今日甚喜!”
“自前明以來,史書、史論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大都千篇一律,鮮少有嶄新的觀點。”
“那也是朕現在還在細讀二十四史的緣故。”
“隋唐歲月的史論,天下百家百論,小神醫今日所言,可為新意!”
“甚好!”
“魏之北魏,六鎮之事,武川鎮、隴西、關中……諸方形成的關隴貴族集團!”
“關隴貴族!”
“至此,也如你所言的西魏、北周、隋、唐……一位位天子皆出自關隴貴族!”
“天下有變,也是關隴貴族之變。”
“八柱國、十二大將軍!”
“惜哉,周武帝身死太早,否則焉得有文帝楊堅欺負人家孤兒寡母?焉得有隋朝?”
“以周武帝之謀略,周朝當為盛事!”
“惜哉,類似之事,也出現在隋朝身上,文帝固然雄才大略,煬帝雖也不錯,奈何……如你所言,做事過於急躁,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欲要將數十年、近百年的事情壓縮至數年解決,甚至於欲要依靠一些事情解決。”
“嗯,如今細細想來,大業起義稍有所成的人,皆關隴貴族出身居多,就算非他們,也是相連許多。”
“李密!便是其中最為顯赫的家世!”
“李淵!”
“李世民!”
“科舉、遷都、攻打高句麗……,的確,帝王功業,皆權勢一身,豈能容關隴貴族這般不正常的現象一直存在?”
“文帝有所壓製,卻過於柔和。”
“煬帝又太過於霸道。”
“高祖李淵有那般事。”
“太宗有所成,淩煙閣功臣之列,出身關隴貴族的不多,然而……五姓七望之人不少。”
“科舉取士應運而生。”
“……”
“……”
“妙哉,妙哉!”
“你這般論史的眼界,實在是很有獨到之處,將數百年的事情直接拉成一條線!”
“關隴貴族集團,起源於六鎮,興盛於宇文氏一族的周朝,在隋朝被壓製,在李唐一朝代被解決。”
“五姓七望也在李唐之後的戰亂歲月被解決。”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流水的廟朝,千年的世家!”
“宋之後,何有千年世家?”
“科舉之道,興盛隨運!”
“哈哈哈,小神醫,你此番論語,可為大家之論,朕甚是歡喜。”
“朕很是歡喜。”
“李福全,吩咐禦膳房,今兒,朕要要同小神醫一塊用膳,長樂……你筆記的如何?”
“朕接下來要好好琢磨琢磨。”
“定要好好琢磨琢磨。”
半個時辰之後。
微風隱隱拂過的涼亭之內,上皇大笑歡喜之音不住而起,時而夾雜不住的踱步橐橐之聲。
輕捋頷下如雪之須,看著麵前這個年歲不顯的少年人,萬萬沒想到,讀史竟會給自己這般大的驚喜。
新論!
自己想要的就是新論!
小神醫所言就是新論,完全就是嶄新的觀點!
以自己數十年來的讀史之悟性,自然能夠感知小神醫所論的價值,很有價值!
絕對很有價值!
不僅僅提出了所謂的關隴貴族集團!
還有他讀史的法子,以及論史的觀點和看法!
小神醫論史並非著眼於一朝一人,而是著眼於宏大歲月,進而抽絲剝繭,得出自己的結論。
這個法子很好!
甚至於二十四史都能夠以嶄新的思維再次一讀,越是品味,越是覺得精妙。
喜不自勝!
喜不自勝!
瞥著從剛才開始,就在不遠處書案執筆記錄一些要點的長樂,走了過去,取下一張。
稍有閱覽,更是不住頷首,長樂記憶的很多。
而且,就算沒全部記下,也是無礙,小神醫就在眼前,可以好好說道說道的。
還是忍不住的歡喜,不住給於讚譽。
進而吩咐隨伺的李福全。
“是,上皇!”
李福全也是滿臉歡喜,許久沒有看到上皇這般高興了,自己也高興,當即親自派人去禦膳房吩咐。
“一樁樁,一件件,千年之事就這樣連起來了。”
“妙!”
“長樂,你也有讀史書,覺得如何?”
史論!
多一家一姓一事之論,因人論事,因事論人,是以,許多史論都比較固定。
畢竟,事情就那麼多。
人就那麼多。
翻來覆去也就那些事情。
小神醫的史論之法,縱覽數百年、千年之事,如此而觀,許多人做的事情就不好說了。
“皇爺爺,小神醫之論,新穎、有力。”
“如皇爺爺剛才所說,果然整理出來,若不說是小神醫,隻怕世人還以為是某位大家大儒所言。”
晃了晃有些酸痛的手腕,自己執筆書錄近半個時辰,還真有些累……,然而,卻很值得。
小神醫剛才的史論之法,很有價值。
自己都聽得很入迷,很仔細。
皇爺爺更不用說,已經讚歎許多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明眸閃爍亮光,看向小神醫,真不知道小神醫是如何想到那樣的史論之法的。
完全就是開大家之論。
那般的史論他是如何想出來的?
若說是彆人說的?
不可能!
從未有過這樣的史論之法。
是小神醫自己讀史琢磨出來的?
也太驚人了。
一隅而窺全貌,小神醫非凡甚多。
“上皇過譽,公主過譽。”
秦鐘正處於汗顏狀態……。
也不知道上皇怎麼那麼喜歡摳字眼,先前自己所論隋煬帝的一些字眼,硬生生被上皇都摳出來的。
詢問什麼關隴貴族集團!
詢問什麼五姓七望!
詢問什麼千年世家!
……
一個個問題落下,秦鐘覺得自己說的有點多了,奈何又不得不繼續說出來。
所以,便說了一些。
一不小心,說了半個時辰。
幸而,自己留心,沒有再弄出什麼嶄新的詞彙,否則,現在還結束不了。
儘管如此,從上皇的一道道稱讚中,都有些心虛。
嗯。
雖然是自己說的,也算自己說的。
其實,也不是自己說的。
終究,要落在自己頭上!
……
……
養心殿!
皇城中樞要地,除了上書房軍機重地,便是養心殿為多。
臨近午時,養心殿內一片肅然,縱然有夏日的燥熱之意,也被此間氣氛直接化去。
“桓兒,戶部存銀還有多少?”
忽而,一語深沉道。
“父皇!”
“戶部存銀加起來原本還有近七百萬,因西北戰事,撥出兩百五十萬兩!”
“這幾日又有一些水災、旱災、遼東兵事……,加起來支出超過一百八十萬兩。”
“眼下還有近三百萬兩銀子!”
當即,一語脆亮應著。
“三百萬兩夠什麼用?”
“西北戰事危局,九邊接下來都要戒備,都需要銀子。”
“順天府、山東、山西、河南之地,一直沒有下雨,欽天監那邊有語,接下來半個月也很難有雨。”
“災情嚴重!”
“偏生江南之地多雨,都有水災了。”
“上天真會給朕開玩笑。”
“太子,你覺該如何?”
養心殿偏廳,朗闊明亮,身著明黃袞龍袍的德正帝正一臉不耐的看向麵前群臣、兒子、皇族們。
銀子!
國庫沒有銀子了!
都花哪裡去了?
現在還剩下不到三百萬?
自登位十二年來,國庫內何有這般少的銀子出現?
不足三百萬兩也就罷了,現在天下間又一窩蜂的出了許多災禍之事,每一件都是需要銀子的。
“父皇!”
“諸般事雖麻煩,然父皇聖明燭照,自有所斷!”
一位身著大赤錦袍龍紋的年輕人出列,頭戴翼善冠,拱手深深一禮,看向父皇,忙一語。
“朕……當然知道如何斷決此事。”
“朕現在是在問你!”
“若是你,你該如何做?”
德正帝眉頭一皺,看向太子,輕喝一聲。
“父皇!”
“兒臣……兒臣以為,針對災情之事,命各地督撫給於好生處理,以前也有那般事情,可有先例。”
“當不為難。”
“至於……錢糧之事,如今國庫銀子不多,各地的銀子還需要數月才能夠解送京城。”
“災情所需,可由各地自己籌集一些。”
“若然不足,朝廷……可負責二分其一,或者一半之用。”
太子頭顱微低,聞此,身子有顫。
卻隨即想了想,將所思道出。
“昱兒,你呢?”
德正帝不可置否,沒有評判,目光一轉,落於另一人身上。
“父皇。”
“兒臣以為,眼下首要兩件事。”
“其一,災情和兵事。”
“其二,銀子!”
“這兩件事實則又是一體相關,無論是災情還是兵事,都需要大量的銀子,而國庫現在存銀有限!”
“是以,兒臣以為,可由朝廷派出欽差前往受災之地,給於親自賑災。”
“一則,觀災情真實,給於最準確的賑災。”
“二則,有欽差在,也能夠令一些錢糧花費在刀刃上,以免出現貪墨之事。”
“兵事上,有先前調遣的援軍以及數百萬錢糧,短時間內當無礙,也希望俞將軍儘快有好消息傳來。”
“至於銀子之事,各省的田地銀子,還需要數月時間,是以,可從鹽課、蘇杭織造之地著手。”
“短時間內,籌集一兩百萬兩銀子不難。”
“而且有聞兩淮鹽課為林如海掌管,其人辦事有力,父皇可命他施為籌集銀子。”
“隻要能夠再有數百萬兩銀子,今年之事撐過去,各省解送的銀子就來了。”
項成昱!
誠王!
年歲較太子殿下小了一些,形容方正,體態修長不掩魁梧,身著青色的龍紋錦袍,頭戴燕弁冠,一步近前,深深一禮。
“桓兒,你呢?”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德正帝看向又一個兒子。
“父皇!”
“兒臣……兒臣以為誠王兄所言極好。”
榮王!
項成桓,年歲又年輕了一些,形容俊美許多,少了一些誠王的英武、魁碩氣息。
出列一言,也是一應。
“康兒!”
“你聽了這般久,可有所想?”
德正帝看向自己的胖兒子。
接下來就要領差事了,同樣,國政要事也要一一入眼的,也要提出自己的不同看法和觀點的。
“……”
“父皇,兒臣……兒臣……,兒臣無法。”
“兒臣願將恒王府名下的所有所得獻出,落入災情之地,希望有一份力。”
小胖子心中一突。
正狐疑父皇會不會點自己之名的時候,現在就輪到了,跑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