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開的門,哐當響的平車,白大褂來來去去,門口人的影子光怪陸離。
然後消失。
白瑛從外門衝進來抱住她,連城手中猶存刀柄紋路的觸感,還有另一種黏膩的,溫熱的液體流動的感覺。
她靈魂凝固,機械式問白瑛,“他沒有躲,我把刀插進他心臟,應該是心臟,他會死對嗎?”
白瑛胳膊緊緊摟著她,渾身肌肉又繃又哆嗦。
這個問題,她不知道怎麼回答。按理說,刀刺入心臟,沒有生還餘地,但醫學上的事又並非絕對。鋼筋從頭穿透整個人,在國內也有好幾例存活。
而她剛才在走廊上,還見到世界前二的心臟外科專家。倘若這刀刺入心包,立即搶救,出血量不多,命是能保下,但保也是與老天爺賭命,且幾率不高。
“沒事,沒事……你捅他是應該的,他這種……瘋子……”
就是瘋子。
誰會拿命賭,誰會功成名就、風光無限的時候,不格外珍惜小命,去閻王顯擺命長福氣大。
護士請她們換一間病房,這間病房在走廊西邊,新病房換到走廊最東。
室內陳設的位置也不一樣。
連城視線失焦,眼前蒙著一片血色,死亡的,不祥的,看不太清楚具體事物。
也快遺忘梁朝肅以前的樣子,但他絕非這樣,她也不是。
從梁朝肅窮追不舍來冰島,孩子公開化的那刻,她心態出了問題,急躁昏腦想假死,徹底擺脫梁家,結果被順手推舟玩弄一圈,孩子沒了。
她陷入崩塌,心境崩塌。
她恨梁朝肅,也恨自己,總忍不住想,或許她如梁朝肅所講,安分一點,乖巧一點,不管是翡翠公館時脫離梁家,還是冰島每一次梁朝肅詢問。
她選擇另一個答案,孩子都能保住,也不會總牽連他人。
可又不想屈服,撕扯到最後,她隻想跟魔鬼同歸於儘。
現在梁朝肅被她一刀刺入心臟,她是不是也該去贖罪。
連城問,“報警了嗎?”
白瑛推她躺下,乾燥柔軟的織物包裹到連城下巴。
白瑛撇開她發絲,摸她的臉,“蕭達沒報,我爸也沒行動,醫生護士亂中有序,那瘋子早有準備,連城你不用有負罪感,就當報仇,出氣。”
她越說越順暢,餘光瞥見遲來的白逸仙,腦中靈光火花帶閃電。
“這一刀他就算不死,也去半條命,不在icu躺十天半個月,醫生絕對不會放他出來。連城,現在仇報了,醫院正亂,我帶你走吧。我們不回國,去新西蘭,去瑞典,流浪到月球我也陪著你。”
連城懵懵地,早有準備,去半條命。
“算計……”她遲遲反應過來。“還是算計。”
連城心臟驚悸停跳,是三九隆冬,結結實實凍結骨縫的寒意。
她每次都覺得認清梁朝肅的可怕之處,他每次都能打破這份可怕,生死局他都乾,連城想不出他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這一刻,她驀地想到剛到冰島被抓後那通電話。
——我年年送你,一直送到你天打雷劈,送到你入土歸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