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穀東,投建二代古城新區已經建好七成,灰白水泥牆豎著鋼筋,竹黃的腳手架紮的橫七豎八,罩著大麵積的綠色防護網。
何記年帶著紅色安全帽,率先衝出工地,一小隊紅白帽混雜的經理監理緊跟其後。
連城跟在梁朝肅後麵,他腳大,眼利,踩過的路,石子壓得堅實。
一路走過來,遑說連城,走在最後的蕭達,褲腳也沒濺上半點泥水。
何記年看見了,迎到路上來,他噸位大,趟的泥水四濺,到梁朝肅麵前刻意又刻意收小腳步,狼藉了整條西裝褲。
梁朝肅握住他伸來的手,何記年有意與他走一段獨路。
連城抬眼望工地,蕭達小聲,“上山的路險,救護車還沒到。”
“謝謝。”她沒放慢腳步,卻有意避遠了梁朝肅。
越過他時,餘光瞥見何記年俯首壓聲,顯然是彙報。
一般高管升到“總”這個位置,眼觀四處,耳聽八方是必備,許多事發生之初,他們可能已經從行業或者人脈處,聞聽風聲,挖出內幕。
譬如,劉李村環保一事。
何記年正提到要緊處,聲音幾不可聞,等連城和蕭達到門口,蕭達順勢帶走一眾等候的人,他恢複聲量。
“有關部門……文旅張局長出麵……劉李村村長叫劉利山,一兒一女,大兒子考上公務編,現在在威州發改委,小女兒學業不成,嫁到南省了,丈夫是咱們梁氏旗下子公司元能的車間主任,年前半個月忽然自離,沒回自己家,就一直住在劉利山家。”
梁朝肅走到工地,最後一段路兩人並行,他褲腳和鞋麵不可避免浸透青黑的泥濘。
何記年自認算他心腹,了解他行事,冷僻疏遠不避公事,工地裡有白帽子,涉及官方監察,有些事,無法在剛才電話裡說,也不能在待會兒眾目睽睽下講。
“水源的問題,我們已經取樣送檢,結果下午就能出來,但我推測結果應該不好。劉李村在許多問題上準備太齊全了,一些很專業、外行絕對想象不到的地方,他們都有準備。“
“這次王教授遇襲,是他們早有準備,但見血,他們就表現很驚恐,像超出他們預料,我們其實可以以此作為突破點。”
梁朝肅向劉李村的方向望一眼,“先查水源,檢樣送回南省一份,他們村裡有外姓,你做突破點,可以重點考慮。”
何記年引路,繞過沙堆,“我也是這樣想。”
言語間到了工地辦公室,透過窗戶,連城正摟著一個上年紀、渾身書香氣的夫人安慰。
何記年遲疑住,咬了咬牙道“梁董,有些話不該我講,但劉李村一事從中有很多老梁董的手段風格,董事會上提出清溪穀的王董,和進一步發言的高管劉通明,一個老梁董的忠實擁躉,一個是您梁家旁支培養出的精英,您……”
“我知道。”梁朝肅聲音沉肅,眼眸也深冷,強悍的掌控力和壓迫。
何記年一腔兒女情長不如事業火旺的勸告,在他注視下,逐漸熄滅,胎死腹中。
年後梁氏高層內部通知,連城空降梁氏掛職董事長秘書,往日蘇成懷的工作,降至三秘處理。周大誌這個梁父老人,和連城並不接管日常事務。
值得深思的是,往年梁朝肅經手項目的所有文件資料,全憑連城調閱。
比起其他高層雲遮霧繞,猜測梁朝肅是培養連城。何記年這小撮心腹,知道的更多些。
這次清溪穀項目,紛爭來勢洶洶。
何記年不怕梁朝肅鬥不過梁父,隻怕襄王有意神女無情,連城心鐵秤砣,不肯放過他。
連城與師母多年未見,王夫人紅眼眶握她的手,有心問她近況,奈何王教授平躺在床,髖骨處刺心的疼痛,忍出滿頭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