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宴會放了煙火,天幕璀璨迷離。
連城見了近百張陌生麵孔,老的少的,新聞人物,幕後大佬,她港話不好,大部分人遷就也是用英文,少數內地來的夫人們講普通話。
連城認過了人,往熟悉的普通話那一堆裡鑽。
夫人們話題卻斟酌再斟酌,要避梁家,要避梁朝肅,還要避開時下最具討論性的熱點,——梁文菲突兀的婚事。
又不能在林家的地盤,提林家往事,因為連城剛回來,一來自家的趣事當然自家講,促進親昵。
二來,外人嘴裡倒出來,固然是好心寒暄,卻顯出連城不知道,比外人還生分。
貴婦社交,沒有利益目標時,就講究四平八穩,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安全聊法,珠寶首飾,衣服指甲。
連城消耗許久,聽不到想聽的,問又不想問。
撕扯,掙紮,浮浮沉沉。
起身去了後院。
煙火還在一發繼一發點燃,一縷燦光與一縷交織,盛開大團大團的絨球光影,倒映在泳池裡,散落在藍楹花中間。
那一日,梁文菲認回梁家,也有這樣盛大不休的熱鬨。
連城同樣躲在後院,去過姚念慈的玻璃花房,停在台階下,不知為何沒有進去。
梁朝肅找來時,夜風吹得她的眼眶發酸,玻璃上五彩煙花浮光掠影,嗖嗖的尖嘯聲有一個晚上那麼長,梁朝肅默然無聲給她遞紙。
一張又一張,他提前準備好的,可不夠,再脫外套。
連城埋在其中許久,悄無人至的黑暗後院,斑斕奪目的夜空,全是她無以言喻的不安淒惶,被他外套上的體溫一點點熨燙開。
他在黯淡的花影下,在煙花凋落的灰色煙霧裡,“上樓去睡。”
冷靜命令的語氣,緘默卻實在滾燙的眼睛。
連城心臟一塌糊塗。
“莫小姐。”背後一隻手突兀搭上連城肩膀,“怎麼不進去?”
連城回過頭,“柏夫人?”
剛才聊衣服指甲最頭頭是道的夫人,連城以前老板柏惜文的姐姐,嫁到東南沿海,跟林家合作投資海上貿易。
今晚邀請的賓客名單,其實很有名堂,篩選出與梁家有關的,甚至白瑛和沈黎川都不在其列。
連城明白林嫻姿的小心。
可國內豪門發展到一定層次,姻親千絲萬縷,連接南北東西,關係成網,完全避開,不可能。
“是我。”柏夫人回望宴會廳,挨著連城坐下。“聊聊嗎?”
她動作比語氣肯定,連城不說話,也沒拒絕。
“您剛才應付那麼久,看起來很無趣,我們的話題您不喜歡?”
連城勾起被風吹亂的頭發,“還好。”
柏夫人比柏惜文還要大七歲,接近四十,精通交際的貴婦人,連城的小動作,平靜掩蓋下的情緒,她了然於心。
“那接下來我要聊的,您可能更不喜歡。”
一般,連城該回,‘知道不喜歡,就此打住。’
此刻,她麵無表情,“柏夫人的說話風格,和深恒的小柏總很像,不愧是兩姐妹。”
柏夫人笑。
“這點,您沒看錯,家中那麼多兄弟姐妹,我和小文最親近。”她偏頭,“所以,幫助小文站穩南省的梁董相托,我不得不來煩您一回。”
連城的手緊了緊,話到此處了,也直率。“他怎麼樣。”
“黃昏時醒了。”
連城拳頭鬆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