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江府的路上,槿兒貼在江落落的耳畔小聲地問道:“姑娘,剛才我在外麵等姑娘的時候,李婆婆問我,姑娘願不願意嫁給殿下做王妃呢。”
葉不言耳力極佳,雖然此刻他正在外麵駕著馬車,但還是聽見了槿兒對江落落說的這番話,於是他耳朵立馬豎了起來,身體也慢慢地向後靠去,想要聽得更清楚一些。
聽到槿兒的問題後,江落落十分詫異,她扭過頭來看著槿兒,滿臉疑惑地開口道:“李婆婆竟然這樣問你?”
“是啊,”槿兒眨了眨眼睛繼續說道,“李婆婆還說殿下聽了姑娘您的話之後,看起來似乎很難過呢。姑娘,您到底說了什麼會讓殿下感到難過呀?”
難過?剛才她說了什麼話嗎?江落落轉了轉眼睛開始仔細回想,剛才她好像確實說了不少話呢,可誰又能知道究竟是哪一句話讓他感到難過了呢!
槿兒見江落落不說話了,便輕輕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再次開口問道:“姑娘,那您到底要不要嫁給淩王殿下啊?”
要不要嫁……這個問題可真是把江落落給難住了,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現在江府一團亂,二房夫人李氏與江蓮蓮猶如兩隻令人厭惡的蒼蠅般不斷盤旋繚繞,趁著旁人稍有不慎便伺機叮咬一口,簡直讓人煩不勝煩!
江家兄長的身體仍未完全康複,而自己的身世之謎也尚未解開,實在是分身乏術,無暇再去顧及所謂的婚約之事……
她微微一笑,輕輕捏了捏瑾兒那粉嫩的臉頰:“不想,至少目前還不想呢!”
江落落的話語剛剛落下,馬車突然猛地顛簸了一下,葉不言整個人直接一頭栽進了車廂裡。
“姑娘!這到底是為何呀?!”
葉不言全然不顧馬車是否還在行進當中,迅速翻身跪立在車廂之上。
他語氣急切地說道:“您千萬莫要聽信那些外界的流言蜚語啊!咱們殿下絕非外界所傳聞的那般冷酷無情、殘忍冷血之人啊!”
“葉……葉大人!您還是先讓馬車停下來吧,免得撞傷他人!
”槿兒驚恐萬狀地用顫抖的手指向車窗外,天啊!這位葉大侍衛的膽子也未免忒大了些吧!
“哦!哦!”葉不言這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急忙鑽出車廂,將馬車穩穩地停靠在路旁。
他掀起簾子,滿臉焦急之色:“方才江姑娘竟然說不想嫁給殿下?!”
這可如何是好啊!且看殿下的神情模樣,分明就是已經對江姑娘動了真心啊!
“江姑娘......”葉不言不禁低下頭來,緊緊攥住自己的兩隻手,似乎有些緊張地開口問道:“不言嘴笨,不太會說話,但還是想要代替殿下問上一句。剛才姑娘和槿兒姑娘所說的那些話,不言全都聽到了。所以,不知江姑娘究竟因何緣故,不願嫁與殿下為妃呢?”
江落落聞言,不禁伸手扶住額頭,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這叫她該如何解釋才好呢?
她無奈地歎息一聲後,方才緩緩說道:“葉大人,落落並無其他奢求,隻希望能夠守候在祖母和兄長身旁。如您所見,祖母年事已高,而兄長的身子骨又一直不太好。二房嬸嬸多年來更是一直欺淩我兄妹二人。好不容易落落病愈,又怎忍心拋下兄長一人,獨自嫁入淩王府呢?”
況且我不是江落落啊!我是誰我自己都不知道!
“可是......這幾日相處下來,明明看得出姑娘是傾心於殿下的啊!”葉不言這下子真的急了,一心隻想竭儘全力幫自家殿下挽回這段姻緣。
“姑娘儘心儘力為殿下醫治,處處關心殿下,甚至……甚至讓殿下枕在姑娘腿上休息……”
江落落搖搖頭,微微皺眉:“葉大人,淩王殿下先救了落落,後救了兄長,為落落請了行醫令,還替落落擋了追風的一記馬蹄,落落隻是感恩於此,並沒有非分之想,況且落落是醫者,醫者關心病患天經地義,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啊。”
“姑娘,難道您隻是為了還人情嗎?”葉不言眼圈紅了,“若是因為外麵關於殿下的謠傳,不言可以解釋的!姑娘千萬不要輕信外麵那些心懷不軌的人亂傳的閒話!”
“葉大人,你彆哭啊!”看著眼前快要落淚的年輕侍衛,江落落手足無措。
怎麼就快哭了呢?你可是侍衛長啊!威嚴!你的威嚴呢?!
這要是傳出去,彆人還不得說本姑娘我欺負你?!
“姑娘您聽我說!”葉不言吸了吸鼻子,搶在江落落前麵說道,“因為當時的禮部尚書還隻是禮部侍郎,侍郎府離淩王府很近,侍郎家的千金俞姑娘和殿下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殿下十五歲的時候,在北疆與熾國一戰成名,那時候來淩王府做客的人絡繹不絕,大都帶著各府千金,俞姑娘也是其中一個。”
“那天殿下見俞姑娘來了,很是開心,吩咐丫鬟端上聖上賞賜的西湖龍井。”
“穆先生見上茶的丫鬟神色有異,便留心將茶攔下,銀針試探後發現有劇毒。”
“殿下震怒,便斬了那丫鬟的雙腕,那時殿下才十五歲啊!哪懂得分寸!隻知道要保護身邊的人。”
“可不成想那俞姑娘不僅從此與殿下斷了交情,居然還將此事傳遍了京城,至今這件事都是堵在殿下心裡的一塊石頭。”
江落落輕輕皺眉,十五歲,那時候就知道要保護身邊的人了嗎?霜炎……茶裡下毒……他從小到大到底經曆了多少類似的事情……
“姑娘,不言是真的心疼殿下。不言聽李婆婆說,自從德妃娘娘過世,聖上便要殿下住到凝萃殿,由純妃娘娘照顧。”
“那時候殿下六歲,便已然學會看大人的臉色,學會討大人的歡心。”
“還好純妃娘娘心善,打心眼裡疼惜殿下,殿下這才能平安長大。”
“殿下十四歲上戰場,六年間殺伐無數,多少回徘徊在閻羅殿門前,才守住北疆百姓的平靜生活。”
“最後北疆一戰,蒙將軍慘死,殿下身心皆受重創,回到京城後聖上反倒收回了殿下手中的兵權!”
“對於殿下而言,是寧可戰在死疆場,也絕不殘喘於病榻,沒了兵權,殿下等於什麼都沒有了!”
“有時候他會整日整日的站在書房門口的那棵楓樹下發呆,不言有時甚至覺得殿下他隻是在等,等著舊疾複發,或者說是……等死。”
葉不言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
江落落猛地抬起頭,盯著葉不言的眼睛,從他的眼神裡,江落落看到了絕望!
整日整日的……等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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