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宮的那兩年,甘凝無時無刻不想著在宮裡出人頭地,然後讓那些豺狼虎豹一樣的堂叔伯,都家破人亡,不得善終。
但現實給了她狠狠一耳光,把她從不切實際的幻想中打醒。像她這樣的宮女不知凡幾,想要出頭何其不易。
且即便真的出了頭,在宮中伺候一日,便一日不得離宮。隔著重重山水,她手再長也伸不過去。
除非不要命去刺王殺駕,然後拖著那些人一起死。可這樣不僅違背了她爹娘的遺願,還會連累到他們的身後事。
多年前有人行刺先帝,失敗後不僅自己被淩遲,祖墳也被朱衣衛的人扒了。還因為子不教父之過的緣故,父祖還被開棺戮屍。
後來季寒蘇成了皇帝的寵妃,她成了寵妃身邊的大宮女,有的是人想要討好她。
她有了複仇的資本,但老天卻已經將他們都收了去。
“娘娘對奴婢好,奴婢知道。隻是入宮到現在,已經二十一年。”
“到合歡宮後不久,就讓人打聽過了。奴婢離家十五年後,一個死於徭役,一個跟著人上山打獵,死於獸口。算是上天替奴婢一家,報了這份仇怨。”
甘凝扯出一抹苦澀的微笑,現在的人壽命都短,兩人雖不是壽終正寢,但也活了近五十歲,算不得短命。
可她的爹娘,走的時候才三十出頭,短折而死。
(《尚書》傳以壽為百二十年,短者半之,為未六十;折又半,為三十。即活不到60歲為“短”,活不到30歲為“折”。
多爾袞曾發誓忠於皇帝,不生異心,否則短折而死。後來應誓,年僅39歲。)
罪魁禍首沒了,幫凶卻還在。
甘凝一度想要他們付出代價,可合歡宮看似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實際上卻是根基不穩,滿宮的嬪妃等著抓她們的把柄。
為了不給季寒蘇添亂,她生生忍下了這口氣,這一忍又是三四年的時間。
如果不是曹美人來這一趟,她心中不耐讓季寒蘇看出了端倪。
甘凝依舊會把這事兒埋在心裡,等到她認為時機成熟之後,再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兩人朝夕相處十幾年,季寒蘇一看就知道甘凝心裡的打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從早到晚。
她們兩個都不是君子,忍一時乳腺增生,退一步子宮肌瘤。以前是沒這個條件,現在既然有了,何必還要內耗自己。
季寒蘇拉著甘凝的手道,“這件事情我替你了了,你等著看結果即可。”
甘凝急道,“娘娘不可!”
“皇後磨刀霍霍,正愁抓不到您的把柄。何況帝後祈雨,天降甘霖,她這時候正得意。不能因為奴婢的事情,給娘娘添亂。”
季寒蘇道,“你放心,我心裡有數。不會因為他們,汙了自己的名聲。”
後世的人未必比這時候的人聰明,隻是信息爆炸的時代,什麼樣的奇聞軼事,陰謀詭計沒有見過。即便是被動接受,視野也比這時候的人要多得多。
古人稱讚博學的人,說他們學富五車。量化之後,五車竹簡也就一百萬字的閱讀量,初中生都不止這點要求。
想要折磨人,又不用承擔代價,有的是辦法。精神侮辱性強,肉體傷害性小,這時候可沒有精神損失費的說法。
那兩家人要是想說親,買通媒婆說一次,就讓人截他們一次。
要是有人讀書,就在考試之前潑一盆涼水,或者弄點彆的什麼意外,搞他的心態。場場不落,場場不中。
掉糞坑裡再把人撈起來,困在井裡與蛇共舞。
(為了灌溉很多地方會在旱地打井,有的井口不明顯還深,底下的水有限,一不注意就掉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