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喜神色間有些為難,微躬著身子言行之間沒有半絲不敬,可是梁廣義卻分明感受到了那絲恭敬之中的冷待和淡漠。
世人皆知內監潘喜是蕭厭一手提拔起來的,比任何人都忠於帝後。
他的冷待代表什麼,梁廣義怎能不明白。
梁廣義喉間苦澀,他掌權大半輩子,顯赫於朝堂,曾經多麼意氣風發的想要讓世家再傳承百年,想要名傳千古頌於天下,可誰能想到竟是會落到這般地步,就連個閹人也能這般怠慢。
皇後不願見他,咄咄逼人,甚至不惜與世家決裂。
他滿心悲憤想要揮袖離開,想要不管不顧索性就翻了這天地,天下興亡與他何關?百姓生死又關他什麼事,就算北陵鐵騎踏平了落雁關,他梁家也可以投效新朝歸於故地……
可是心中翻滾不停,腳下卻遲遲難以挪動半步。
許久,梁廣義一撩衣袍跪在地上“罪臣梁廣義,求見皇後娘娘。”
……
外間消息傳進來時,棠寧隻拿著棋子冷漠。
錢琦月看著棋盤上亂七八糟的棋子,小心翼翼地問“阿寧,你當真不見梁相啊?”
那可是梁廣義,是曾經權傾朝野的太師,是大魏朝堂無人敢掠鋒芒之人,如今他都主動跪下認罪了,棠寧居然還不見?
棠寧摩挲著棋子說道“會見,但不是現在。”
錢琦月有些不明白,可見她不願意多言的樣子,也沒敢多問,她對自己的腦子有自知之明,朝堂裡的那些事情她就沒看明白過,知道的太多了指不定還會壞事,還不如什麼都不知道。
棠寧抬眼看她“我聽說你偷偷見了餘將軍。”
錢琦月臉一僵“什麼餘將軍,阿寧你是不是聽錯了,我沒事沒乾的見他乾什麼……”
她對著棠寧滿是清冷的目光聲音越來越小,拿著棋子滿眼心虛。
棠寧見她這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模樣輕歎了聲“你私下弄了路引,換了銀票,還收跟人搞了小兵身份打算混進營中,可是阿月姊姊,餘將軍押送糧草增援西北是重任,屆時隨行之人必會嚴查。”
“如這般押送軍需的隊伍幾乎都會十戶為隊,進退賞罰皆是小隊連坐,先不說你買來的那路引和身份靠不靠譜,就說你一個小姑娘,一路上跟著一堆男人吃住怎麼辦?”
錢琦月垂著腦袋小聲道“我會小心的……”
“怎麼小心?為防有人偷盜軍需,每個隊伍都是同吃同睡,你就算再小心也是女子,又能瞞得住多久?”
棠寧看著錢琦月“而且你有沒有想過,北陵已然開戰,他們勢必會想辦法截取糧草軍需斷落雁關後路,京中那些探子雖然解決了,可其他地方沒有,加上一些想要趁著兩國交戰趁火打劫的人,此次押運途中說不定會遇到危險。”
“西北戰場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從開戰到現在已經死了多少人了。”
“累累白骨,沙場裹屍,連狄將軍和杭厲他們都幾次險些身死,你這麼冒冒失失去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錢大人怎麼辦?還有錢夫人和你那三位兄長,你想過他們沒有?”
錢琦月聽著她有些冷厲的聲音,臉上微微泛白,捏著手心裡的棋子用力極了。
棠寧輕聲道“你如果當真不喜歡傅家這門親事,我可以想辦法幫你退了,你沒必要任性去西北……”
“不是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