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不再均勻,細若遊絲,命懸一線!
無心仍舊無動於衷。
收劍。
沉重踏上竹樓。
這一夜的雨水沉重得不像話。
近十日的異樣無心若還沒能意識到其中內情,就白瞎活這麼多年了。
這一日,無心沒因為儒雅劍修的變化而放棄走錘煉肉身,等待變故。
到底那位青蓮劍君究竟能否破而後立,成就劍道種子跟她的關係都不大。
仍舊我行我素運劍走山。
所習劍式來自道宗那一部準天階劍經“青霄劍訣”。
無心總覽無上劍閣基礎劍經後的眼界,這份劍訣,便不夠出彩了。
但還是有精彩之處。
畢竟,方言天玄,真正的“天階劍經”委實不多。
便是崖山劍宗,也僅有三部。
轉念想到,剛入崖山劍宗時,傳道閣老師曾言。
“若能將一套平凡無奇的劍式打的行雲流水,那就說明與此劍道一途算是入門了!”
“若能打出一絲道的影子,那便算是勉強觸到劍道宗師邊角!”
“天道酬勤,隻要我等劍修勤學不輟,終有一日也可登頂劍道頂峰!”
這話是對的。
無心在崖山劍宗揮劍數十萬次。
雖然激勵成分極多,畢竟世間劍修何其多?
多如過江之鯽!
可又有幾個真正能夠做到這一步?
百萬劍修中一二爾!
那可不是一個千百年如水打磨就能水滴石穿的一步,除了個人天賦,還有引領道途的功法,勤奮對於能登頂劍道的劍修而言,是必要的,卻不是最重要的!
能接觸到“劍道”的,鳳毛麟角,他們也好,殷不讓也好,無心也好,都隻是這條路上,不同方式的實踐者!
不過既非劍訣更非劍道領悟,隻是單純的劍式,眼下無心也找不到比這更合適的劍式,跟著練一練,總也沒錯。
“既要走劍修一道,是該提前砥礪劍道之心了!”
“且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就用上了呢?”
執劍間,少女勾唇淡笑。
跟著鬥笠少女走了九天的清瘦老人這一次不再相隨,手握著古籍,目視少女走山。
少女練習那一套劍式在老人眼中看來,意境粗淺,招式紕漏練出。
老人卻不得不承認,少女不過幾日功夫,卻是頗有模有樣。
一招一式,一來一回之間,漸行雲流水,且有了那麼一絲自己的味道在其中,這頗為難得。
老人不知道無心重生的來曆,隻得驚異於少女得天獨厚的悟性。
短短十日,少女便達到他此前立下的一月方能達到之功。
老人訝異少女自身悟性天資,更覺得滿意的,是其近乎不休不眠的堅韌毅力!
老人大手憑空一晃,一道卷軸出現,攤開,洋洋灑灑地一篇古字。
“如果不是老頭子與玄黃閣閣主有一場大交易,牽涉到一場連上界都要動容的造化,怕也拿不到你這小姑娘的來曆——更是不由為你這小姑娘這份古往今來都少見的[福緣]而驚心……”
不過轉頭,老人就笑了。
“不論你這小姑娘到底背負著什麼,既入了我劍峰,便是我劍峰的人,你要你不斷,我劍峰便不斷!”
“劍峰既要你承擔道統重任,老頭子也必會在離去前,為你爭取最大的成長年限,隻希望未來我等要走的那一條路……你、你們——還能趕上來!”
至於道宗那一脈的算計,他卻是不會插手,自己的恩怨,還是自己解決的好!
反手一彈,懸空卷軸頓付之一炬。
若少女不提這世間再無古族寧幽,唯有一個寧無心而已!
與此同時。
老人眼前,與世道抗爭九世,為家族為後輩,卻皆落得個窮途末路,無望大道的一代劍仙,終於在這一世頓悟。
他眼中雖還是劍,卻終歸多了那麼些不一樣的東西。
見到這一幕,老人終於頓時再笑了,笑聲中滿是欣慰。
十世磨礪自然隻是老人的一個期許,要知道當年那人可是經曆了十三世才最終領悟劍道種子。
此前那一番話,也隻是激進之言,至於殷潛否會因劍心崩碎而再也爬不下來,卻是完全不擔心。
他這些年從未停止過尋找合適的子弟,卻為何隻認可了殷潛一個?
就在這時。
“哢嚓”一聲。
隨著暮發蒼蒼老劍修懷抱長劍劍柄徹底蹦碎,其下三尺長劍同樣在這一刻湮滅於世間。
一道流光自老人手中古籍掠出沒入老劍修體內。
下一刻。
沉寂整整十日的儒雅劍修驀地睜開了雙目。
平靜無波,比入定之前還要鎮定。
隻老人卻看到了平靜天地之下的風雨欲來,打磨了五百載的長劍,終要出世了!
殷潛劍心眼下雖然蹦碎了,可經曆十世打磨,那份澄淨卻不曾有一絲汙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