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三女婿有良心,時不時地支援他們家,這個家早就散了,活著呀,是真難。
小時候總聽老人說,等到臨了的時候就能享福了,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福,這輩子他就想吃飽飯,就想讓孩子活下去。
現在他也是爺爺輩分的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吃飽的那天……
崔光耀說著忍不住有些老淚縱橫,乾枯如樹皮的手狠狠擦了下那對家庭頂梁柱來說非常無用的淚。
“妹子,見笑了。”
自從販牛開始,他的壓力就太大了,壓的他喘不過氣,多少次夢裡驚醒,嚇得一身冷汗。他就是個地道的老農民,要不是實在活不下去了,也不會想著乾這種一點都不踏實的活計……
安清酌搖搖頭,張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
…………
安清酌回去的時候腦子裡都是崔光耀跟她說的一些話,沉悶,且了無生趣。
讀萬卷書,也要行萬裡路。學習,尤其是經濟這些社會科學,不是坐在學校拿著一堆不知道準不準確的數據開始瞎分析的事兒,還得實地調研,真真切切地去看看這個社會。
說空話誰都會,安清酌也喜歡,畢竟不腰疼嘛。
但乾實事兒還是很難的。
從她少年時代當掌櫃開始,她就喜歡聽那些說話,三教九流,聽著他們的生活,有抱怨,有幸福,生活氣息十足。
可惜後來越來越‘高大上’了,連自己的根都看不到,這能研究出來個錘子東西!
她學的,喜歡的,又不是老蘇那種沒意思的物理。它有意思的地方,就在於接近生活,反應社會。
按照她的理解,現在乾畜牧風險還是十分大的,尤其現在是即將開始變革還沒變革的時候,風還沒起來呢,做著十分困難,可要是之後風起來了,那在頭部做的人,不說永保頭部,起碼能有一段輝煌。
這樣看起來這老哥的魄力還是很大的。
安清酌想到這個結論的時候不由得諷刺一笑,魄力?
人啊,有時候的魄力不就是被逼出來的嘛,活都活不下去了,不變革等什麼!
……
安清酌在這一望無際的草原上駕馬狂奔,緩解心裡的一些悶意。
過了良久,安清酌和吳力兩人停在一片肥美的牧草地上,讓馬兒休息吃草,兩人沉默半晌,自顧自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突然,安清酌問了句。
“小吳,你說,崔老哥以後能吃飽嗎?”
吳力愣了愣,撫著馬兒鬃毛的手停了下來,憨笑了一下。
“或許吧。”
吳力看向遠方,從前的小戰士,也變成了一位丈夫,一位父親,對於生活也有了自己的理解。
“蘇嬸子,我覺得……我們其實不用吃很飽,既然已經吃了半輩子苦,那就直接吃一輩子好了。”
“每天七分飽或者是五分飽就已經夠了,我一直是這樣的。”
“七分飽已經夠我訓練用了,如果不訓練,我會隻吃五分飽,剩下的,我要給我婆娘和孩子留著。”
“我們這個小家要是省下糧食了,不消耗那麼多,國家就有更多糧食撥向三分飽甚至是連飯都吃不上的人!”
吳力語氣鏗鏘,誌氣也變得昂揚起來。
“比起溫飽,我覺得四化建設更重要,國家站起來騰飛起來更重要。”
“蘇嬸子,你是本事人,見的世麵廣,知道的事情多,你能對國家發揮更大的作用,讓更多人吃飽飯,有力氣,建設我們的國家,你們要吃飽飯這樣才能讓更多人吃飽飯……”
“蘇嬸子,我們這輩子修了防空洞,學著怎麼樣防輻射扔手雷,七萬萬人,七萬萬兵!這是好事兒嗎!這不是好事兒!我不想讓我的下一代再去修防空洞了……”
“我這輩子不用吃飽了,我就想讓後麵人,吃飽!”
吳力說著,眼中晶瑩閃過,錯開眼,看向遠方。
憋屈,真是太憋屈了。